鷹國皇宮。
御書房。
風清原坐在案台後看一份絹布。
那張案台的造型很特別,四只腳雕刻成了鷹腳的樣式,爪子緊緊地抓住地面,案台的外側角,是兩個栩栩如生的鷹首,怒目圓睜,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一如那位案台的主人。
絹布上還是畫了那個花非花、葉非葉的標志,風清原看得很快,過一會後把絹布放下,抬頭看向前方。
原來在案台兩丈距離之外的稍暗的地方,立著一個黑衣人。
風清原有點意外︰「這宋宸竟然是靖王府的人?」
黑衣人往前一步,拱手︰「正是!」
「老靖王倒是忠心耿耿……」風清原沉吟著,「但是這個小王爺宋恆,據說為了夫人唐韻,早年和靖王差點鬧翻,如今常年在外游歷,極少回去……」
「唐韻是泰如山莊的大小姐,宋宸是常年養在外公身邊的,和靖王府那邊應該不算同心,只是……」黑衣人頓了頓,「只是泰如山莊的唐泰如在蘭國是武林泰斗,很有威望。宋宸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小什麼都不缺,如今武功又好,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能被打動的……」
「總有辦法的!」風清原笑得很自信,「先把人穩住,總能試出他在乎的東西是什麼。到時盡全力,能拉攏就拉攏。這種人物,就算不能把人拉過來,離間一下他和大蘭皇室之間的關系也是件大好事。」
風清原又拿起另外一份絹布,幾眼看完,把絹布扔到案台上︰「子夜在高手排行榜的上排名還是有點水分的,後面那些去挑戰的也不過爾爾,真正的高手應該都急著趕往隼城這邊了……不如,派個人去試下宋宸真正的身手,我要看看他到底值得什麼樣的條件。」
風清原這些話顯然不是在和人商量,所以黑衣人並沒有接話。果然,話音剛落,風清原就淡淡叫了一聲︰「雲。」
一個褚色人影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單膝跑地面無表情︰「屬下在!」
「你去試一下這位靖王府小小王爺的身手。」風清原吩咐道,「我倒要看看,這一位跟我們大鷹第一高手之間的距離。」
「是!」雲站起來一拱手,轉身離開了。
說起來,雲的父親誠以前也是蘭國人。在風清原當太子時已經把他招攬到了鷹國,為了讓他死心塌地留下來,除了良田和商鋪,風清原還把最喜歡的一個姬妾給了他。雲是誠的第一個孩子,被風清原留了在身邊做貼身侍衛,除了得到誠的真傳之外,風清原還把皇家收藏的劍譜給了他觀摩練習。
類似雲身世的侍衛,風清原身邊還有三個。前面他說子夜高手榜上排第二有水分,是因為他的其他三名侍衛雖然武功比雲差一點,卻比子夜好不少,之所以沒有上高手榜,是因為他沒有放他們出來。他喜歡留些底牌。
卻說那天宋宸他們遇到的有人幫忙打跑前來挑戰滋擾的人的情況,後來還發生過兩次,只不過這兩次對方不再像第一次那樣不留名。那兩個人說,他們是奉風清原的命令過來保駕護行的。他們稱呼宋宸為小王爺,可見已經查出了他的身份。
關于宋宸的身份,崔氏兄弟還是第一次知道,那天听到時還嚇了一跳。不過宋宸從來沒拿這身份當一回事過,後來雙崔也習慣了。
宋宸自然是不需要人保駕護行,當時就讓那兩個人走了。他雖然沒把這小小王爺的身份當回事,可是身為大蘭人天然就對鷹國有著警惕心。而鷹國喜歡招攬別國的高手為己用這件事在大蘭的皇族內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他一個人被誤會倒不是什麼事,就怕風清原利用他的身份生出什麼事,對蘭國人作出不好的示範來。
顯然,宋恆寧和唐韻也有著這樣的考量,所以也顧不得隱藏之前一路尾隨的行蹤了,暗中把宋宸給叫了出去面授機宜。
那天晚上,剛睡下一會,蘇妙就听到屋頂上有了動靜,接著宋宸就被引了出去。蘇妙听得出來人的功力不及宋宸,三更半夜的她有點困了對看打架不感興趣,就抱著被子繼續睡了。
剛知道剛入眠,屋頂又有人來了!
蘇妙的驀地睜開眼,這回又是誰啊?
听那動靜,還是往宋宸那屋去的。這些人還有完沒完了?蘇妙的大眼楮閃過一抹不耐煩,翻身坐了起來……
听那邊的動靜是發現宋宸不是房內準備離開了。蘇妙心想,那可不行!今天找不著人,明天這人肯定又會再來,到時她豈不是又被打擾多一次她休息?
于是剛穿好外衣的蘇妙拿了玉笛,打開窗飛身上了屋頂。
剛剛擋在了一個褚色人影的面前,蘇妙微微笑了笑︰「朋友,既然已經來了,不進去喝杯茶再走?」
那褚衣人正是奉命前來找宋宸比試武功的雲。此時正主沒找著,雲正考慮著是先離開還是留下來等的好,就見眼前落下了一個綠衫少女。
少女微微笑著,五官精致柔和,尤其是那一雙大眼楮,在微弱的月光之下,燦若星辰,此刻正灼灼地看著他……
雲不由伸手模了模胸口的位置,就在剛剛,他感覺了心跳好像有點不正常。
「姑娘——」雲定了定神,拱手,「在下來尋訪宋宸不遇,麻煩姑娘轉告他一聲,明晚在下再來。告辭!」說罷轉身就想離開。
蘇妙哪里能讓他走,于是腳下並未讓步,只道︰「不急。閣下不就是手癢想找人打架嗎?正好,我陪你練練手。」
雲皺了皺眉,重新打量起了蘇妙。他們鷹國是沒有什麼不打女子的不成文規矩的,只是,這少女看起來嬌嬌弱弱的,他竟然看不出來她功力的深淺。這讓他有點猶豫。難道她不會武功?但這也不可能,不會武功的話剛才她是如何無聲無息就出現在他面前的?還是說,她的功力深不可測到他也看不出來的程度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雲有點躍躍欲試。
「只是我有一個條件。」蘇妙見他站定了,就拋出了她的目的,「如果我贏了,你改天就不要再來找宋宸了。」
「這個自然。」雲點頭答應。
蘇妙做了個請的手勢,雲慢慢抽劍,他這是在蓄勢,隨著劍身一寸一寸地被拔出,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勢來。
雲練的是剛猛的劍招,講求的就是氣勢,這樣的開招一方面能起到從一開始就在氣勢上壓對方一籌的作用,另一方面,他也能從對方的反應中尋求破綻,以求迅速制勝。
只是,這種氣勢上的壓制是相對于與之功力相當或較弱的對手而言的。像蘇妙這種,能讓武林至尊林瑾夸作天縱奇才的,可不是因為她家師父護短。蘇妙小小年紀就練就了相當于林瑾的七成功力,放眼天下,就功力的深淺而言,已經很少能找到能與之匹敵的了。只是,高手之間過招,不是光有功力就能穩贏的,對敵經驗和臨場應變更重要,所以,林瑾才放了她一人下山歷練。
而青雲步和鳳舞劍法,一個以縹緲詭秘聞名,一個以靈動多變見長,兩相配合,正是剛勁招式的克星。
雲一出招就有雷霆之勢,可惜劍招還未落到實處,眼前的蘇妙就不見了人影。雲的反應很快,生生頓住了攻勢,抬頭,就見蘇妙像一朵雲一樣,飄在半空中,他緊隨著騰空而上,手上又是一劍刺出。
蘇妙在空中一個擰身,不退反進,鳴雲並未出鞘,而是直接就用梵羽接了他這一招。
照說玉應該是比較脆的,但是這梵羽所用的乃是采自深山月復中,經過萬萬年積壓的羊脂白玉,而且不知道在制作成梵羽的過程中經過了什麼樣的處理,其堅韌程度堪比刀劍名器!
卻見雲在見到蘇妙直接用玉笛來接他劍招時,手中的劍下意識地稍稍滯凝了一下,但要收勢卻是來不及了。蘇妙比他還要快,梵羽與對方的劍「鐺鏘」一聲,一觸即分,就見她的右手一拔,鳳首與玉笛分離開來,手上一個輕抖,鳴雲一聲清吟伸展開來,在月下閃著銀盈盈的光。
這時雲胸口提著的那口氣已盡,無法在空中再停留的他不得不降落到屋頂,他抬頭驚訝地看著蘇妙,原來她的兵器還有這樣的機關。
蘇妙也跟著降落了下來,隨手就是角度刁鑽的一劍,雲本能的抬劍一擋,雙劍相交,又是一聲清越的劍鳴。蘇妙沒有讓他有歇息的機會,緊跟著一招招接接踵而至,快如閃電,轉眼間就是三十多招。
雲越打越是暗暗心驚,當今世上很少有高手選軟劍做兵器,就是因為這種兵器本身比較難以控制,如果沒有足夠的功力,反而很容易會傷著自己。但他看著蘇妙手上那軟劍筆直硬挺,除了薄如蟬翼這一點,她用起來簡直是跟平常的劍一般無二,顯然是貫注了內力于劍身之中。這種將內力貫注于軟劍上使其挺刮,他其實也可以做到,但要在打斗中始終保持,並且輕松閑適,那就不是他的能力範圍了。
這麼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已經有如此功力,看來皇帝的擔憂不無道理,蘭國的確是有絕世高手現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