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每天安排好宅子的事後依然外出溜達,不斷有消息帶回宅子。
而師徒四人,則還在討論著長生花。對于那棵翠木白花的小樹到底是不是長生花,其實他們還沒有從記載中找到實證,就算身為蕭家傳人的蕭婧妤,記憶中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關于長生花的記載。
最後還是林瑾下了結論︰「記載中,能解‘兩相望’之毒的,只有長生花,既然這花和果能讓阿妤醒過來,那應該就沒有錯了。雖然用法還有待模索,能救醒阿妤也屬于誤打誤撞,但以後也不會再有人中那種毒了,也無所謂了。」
能看得出來,林瑾這次和蕭婧妤出現後,整個人比先前明朗了許多。以前也不是說他陰沉,而是,在蕭婧妤中毒後的這四十年里,前二十五年,他一直在天劍峰守著,他的人生仿佛從意氣風發的峰頂到突然墜入萬丈深淵,再慢慢恢復平靜甚至死+.++寂。一直到收養了蘇妙之後,他的生命中才被重新注入了一絲活力,這絲頑強的生命力慢慢影響著他,讓他對以後一直充滿希望,只要有一線機會,他就不會放棄對蕭婧妤的救治。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他,心緒已經沉澱到了古井無波的地步了,本來也以為再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大喜,也沒有事能讓他大悲了。蕭婧妤的突然醒來,那種久違的漲滿胸腔的愉悅感重新回到了他的心中,他雖然行為舉止還是一貫的平靜從容,但這樣的情緒卻一直持久延續著,從內心散發到了表面。而林瑾之所以喜形于色,一方面在于多年的堅持有了回報,本來就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另一方面,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他當年醉心于武學一直無心情事,本來以為自己沒有這根筋的,誰知道在四十六歲的這一年,在蕭家堡遇見了當年二十六歲被稱為老姑娘的蕭婧妤,不過才短短兩面之緣,倆人就定了終身,之後一直極為恩愛,幾乎從來沒有分開過,沒想到這僅有的一次暫離,差點就成為了他們的死別……四十年的光陰,能讓一個人改變極大,但總有一些東西,是光陰無法改變的。雖說這些年以來,一直有蘇妙的相伴,後來還多了個宋宸,但他看到了宋宸,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孩子總會長大,總會飛離他的世界,能與他相伴的,也只有當年成親時許過諾要相伴到老的那個人……如今,這個「老伴」回來了,這事怎麼能教人不高興呢!
這種巨大的失而復得的喜悅感,甚至讓林瑾沒想起來要追究當年的事情。但蕭婧妤不能原諒。當她剛醒了過來,最初的狂喜過了之後,看著笑說「你還年輕著,我怎麼敢老」、面容一如當年仿佛從來不曾獨自經歷過這四十年的風霜但一頭黑發已經全白的男子那平靜的眼神底下的暗涌波動,她無法原諒那個奪走了她四十年光陰的人。盡管也許當年對方只是年輕氣盛,一時行差踏錯。當然,從林瑾的口中了解過當年的事情後,她知道自己以為對方只是一念之差的想法,也許是錯的。這個疑問,來海國之後馬上被證實了。
宋宸和蘇妙也不能原諒那個人,宋宸早就從當時甄家的拍賣鋪子里雙方交流的只言片語的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了結論︰「所以說,當年給師娘下毒的,是唐渺音?」
「沒錯。」蕭婧妤說起這件事情來,已經很平靜,「如今細細想來,這件事的起源也許錯在我。在認識你們師父之前,我一心想為蕭家招贅,但一直沒有找到有緣人,這麼些年耽誤了下來,我當時唯一的閨中密友——就是唐渺音的娘親,她對我的親事十分上心,不時就為我物色人選,總是盼我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因此,我和你們師父成親之後,一直十分逍遙快樂,在她面前從來不隱瞞,每次在外面游歷回來,我總是會去看她,和她說說在外面經歷的趣事。她是個傳統的閨閣女子,除了有交往的人家夫人太太之間的聚會,她算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所以一直十分羨慕我能四處游歷。每次去她家,我都會住上幾天,在此期間,她家的二姑娘、就是唐渺音,對我說的也十分感興趣,一直寸步不離地跟隨在她娘的身邊……」
「你們的師父是個大英雄,大俠客,我在外人面前也從來不掩飾對于他的崇拜。也不知道是不是說得多了,就在小姑娘的心里生了根、發了芽……當年每每我住在唐家的時候,你們師父一般都會趁機去訪友,很少會去唐家,但每次我要離開的時候,他總是會提前半日過來接我,如今想來,每次你們師父出現的時候,那唐渺音當日的裝扮似乎總是會顯得異常用心……你們師父當年豐神俊朗,是江湖上公認的美男子,武功又好,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姑娘的傾慕!小姑娘是個美人兒,蒲柳之姿的名聲早已傳遍唐家所在的當地,也許是太過于自信,自認為能輕易對我取而代之?總之,後來發現一腔傾慕完全得不到關注,因此暗生嫉恨?」
「當年,唐渺音隨著父母去雪蘭城訪友,後來她水土不服鬧著要回去,我正好要回蕭家堡,她娘便托我帶她一程。其實她完全可以用其他毒藥,用同樣的技倆把我毒死的,反正我對她完全沒有防備,但她選擇了最讓你師父後悔終身的一種,也許,這也是對于他對她無視的一種報復——」
「阿妤,什麼死不死的,不要亂說!」林瑾對于「死」異常敏感,每次想到這種可能,他都心有余悸,說起來,他還要感謝唐渺音對他的恨的。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蕭婧妤對林瑾綻放了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現在想想,這種兩相望的毒,其實是蕭家的獨門秘藥。我父親只生了我一個女兒,之後就不再誕下子嗣,他認為這種異常歹毒的藥有損陰德,所以在我十歲那年,他已經把藥方和唯一已經調配出來的一瓶藥全數毀去了。不知道唐渺音哪里來的,她手上的那個小瓷瓶,還有我蕭家獨有的標記,應該就是我父親當年要毀去的那一瓶。幸好她在我身上用了大半,剩下的一點,應該也用在了甄鳳惜的身上了……」
「那她的恨也未免太過綿長了!」宋宸想到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這一恨就是四十年,「唐渺音還培育出所謂的‘長生花’,這肯定也是針對師娘的,因為師父一直不放棄,所以她連昏迷中的師娘都容不得了!竟然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拿來作餌,此人真是歹毒非常!」
蘇妙點頭,正是如此!
「現在細細想來,從一開始長生花的消息被放了出來,那麼湊巧就被下山的我們給听到了,肯定不是偶然。看來為了吸引我們前往海國,唐渺音安排了人四處放消息,以確保消息能傳入我們的耳中,所以才有這麼多人不約而同的來了海國。」蘇妙有些後怕,「我們到了海國後,她一步步不著痕跡地慢慢把我們的目光吸引到了甄家,為了迷惑我們,還把‘長生花’隱藏得這麼隱秘,如果不是阿宸懂得機關,連秘室的門我們都進不去。」
「如果我們進不去秘室,她肯定還有別的方法,讓我們‘偶然’發現到的。」宋宸擺擺手,「幸好妙妙你懂藥理,我們又不至于性子沖動,才慢慢發現了問題。我猜想,唐渺音做的最好的打算,肯定是在我們第一次見到甄鳳惜服藥的時候,就把‘長生花’擄走,誰知道我們不但沒帶走花,還給她送了老鼠……她早有準備,所以很快就使出一另外的計策,把甄鳳憐推了出來,利誘了通天閣的齊康。」
「真讓人無法想象!」蘇妙至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瞪起來的眼楮愈加顯得大,熠熠生輝,「唐渺音竟然在二十幾年就把孿生姐妹的其中一個藏了起來。也就是說,她從那時開始,已經能定了了今天的計劃了……哎,真不明白她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你不明白是正常的,也是幸運的。」宋宸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蘇妙的頭,像妙妙心思這麼單純的姑娘,最好永遠不要去明白那些歹毒人的心腸。
「對啊!這種事情不需要去明白。」蕭婧妤看看宋宸,再看看皺著眉又開始抱怨宋宸的舉動要讓自己長不高的的蘇妙,「反正我有你師父,阿妙你有小宸,就夠了!」
「那是。阿宸考慮事情的確比我周全,師父都夸他的。」蘇妙還點頭贊同。
蕭婧妤朝宋宸眨著眼,捉狹地笑。昏迷時那四十年的光陰完全沒有在她生命里留下痕跡,她的心性還停留在四十年的時候,性子說起來還跟宋宸他娘有點相似。
宋宸是何等的玲瓏心思!師娘與師父,他與妙妙,這相提並論的調侃他哪有不懂之理?于是,這形象向來冷靜自持的小王爺,瞬間就紅了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