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姌必須老實承認,月兌離她不擅長的園藝、制香和女紅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可是如此一來,她就必須重新琢磨成績的取舍。
除了經營算數,她在書畫、棋藝和騎術三方面都是強項,過去她在書畫方面一直拿第一,不好作弊;而騎術分為個人和團體成績,可是最終是以分組打馬球來評分,就算她不想冒出頭,當球滾到她面前,她還是得揮桿,因此最能作弊的就只剩下棋藝了。
原主無心棋藝,在這方面表現不出色,而她進了學院之後,只有第一年上過棋藝課,眾人對她棋藝方面的表現很模糊,作弊相對容易多了。
經過仔細盤算之後,她在學院的表現便朝此方向前進,可是即使她再怎麼假裝棋藝差,她在眾人面前還是強勢的冒出頭,不想引人注意也不行。
她倒是不在意別人有何想法,可是不能不關心兩位閨蜜的心情感受。
「我請你們吃悅滿樓。」穆姌覺得自己很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你沒有銀子。」紀靈兒恨恨的咬牙。這個丫頭真是可惡透了,她們可是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怎能欺騙她們?
「你向來只吃鹿家包子。」齊吟妃的口氣溫和多了。
雖然她也無法理解好友的行徑,可是玩在一起好幾年了,從初入學院的時候一起選了女紅課,一起被針扎得手指見紅,然後同聲唾棄女紅,卻又堅持要學好女紅,來年一起被編進甲班,再隔一年落到乙班,再隔一年淪落丙班,她們感情真的很好。
「你們願意吃鹿家包子嗎?」穆姌覺得鹿家包子比山珍美味好吃多了。
兩位閨蜜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這就是你的誠意?」
「不是,我真心誠意想請你們上悅滿樓,只是個人偏愛鹿家包子,當然,今日由你們作主,不必擔心我沒銀子,我平日有存錢的習慣,就是為了不時之需。」
兩位閨蜜早就習慣她稀奇古怪的說話方式,既然她有銀子,她們當然樂意修理她一頓,悅滿樓吃一頓下來至少幾十兩,保證心疼死她了。
果然,穆姌一邊吃大餐,一邊心里淌血,幾十兩可以讓平民老百姓過上大半年豐衣足食的日子,竟然教她如此輕易的糟蹋了,心痛啊!
飽餐一頓,紀靈兒就火力全開的發動攻勢,「你真是可惡透了,一直在欺騙我們!」
齊吟妃點頭附和,「是啊,真的很可惡,我們三番兩次邀你去莊子騎馬玩耍,你都說騎術見不得人,你去了只會掃我們的興,沒想到你騎術一流!」
雖說不是吃頓飯就能擺平,但好歹吃人嘴軟,火氣不是該收斂一點嗎?然而穆姌可不敢抱怨,討好的笑道︰「你們別生氣,我可以解釋……」
「欺騙就是欺騙!」紀靈兒不客氣的打斷她。
「除非你不久前在湖州遇到了好師傅。」
「她去湖州只會釣魚、爬樹,哪還會惦記著學騎術?」
「她也盼著升上梅字號能爭口氣。」
「可能嗎?她就是個沒出息的!」
「你也是個沒出息的,可是升上梅字號,不也想著為自個兒爭口氣嗎?」
「我……我是被母親和姨娘逼的。」
「她不也是被姨娘逼的嗎?」
這是什麼情況?一個想定她的罪,一個想為她月兌罪,重點是,兩人完全不給她說話機會,她如何解釋?
穆姌盛氣凌人的舉起手喊停,「沒錯,欺騙就是欺騙,若是你們不願意听我解釋,那就算了。」
兩人同時轉頭瞪她,「算了?」
「你們不听我解釋,不是嗎?」穆姌很理直氣壯。
「我們哪有不听你解釋?」
「就是啊,再說了,我們不听你解釋,你也應該堅持說清楚啊。」
若她不故作高姿態,她們會停下來嗎?穆姌可不敢將肚子里的抱怨宣諸于口,還是擺出誠懇求和的態度,「你們願意听我解釋了嗎?」
紀靈兒惡狠狠一瞪,「你要解釋就趕緊說清楚。」
「是,我說過八歲那一年曾經落水生了一場病,你們記得嗎?」
紀靈兒點了點頭,「你們姊妹吵嘴時你不小心滑了一跤。」
「你還說你生病後腦子變笨了。」
「我不小心滑了一跤,這是對外說法,事實上我是被推落水的。」
兩人大驚失色,「什麼?!」
「至于是誰推我的,因為當時很混亂,說也說不清楚,而且姊妹之間有糾紛,甚至還動手,這種事兒說出去只會傷及穆家名聲,最後只能對外宣稱是我自個兒不小心滑落水。」她可以拿此事做為不想爭氣的借口,但穆媛的名字絕不能傳出去,這個時代不只是重視個人名聲,更在乎家族名譽,往往姑娘的名聲好不好取決于出身什麼家族,正因為如此,穆媛推她下水一事,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見得清楚細節。
紀靈兒瞬間又成了站在同一陣線的閨蜜,「雖然推你下水的人很可惡,可是家族名聲受損,你也會受累。」
「你一定覺得很委屈吧?」左相府家風嚴謹,最看重的就是規矩,這樣的事對齊吟妃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當然委屈,可是從此年年得以到湖州游玩,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難怪穆家幾個姑娘只有你能去湖州。」
「你真好,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走出京城。」齊吟妃羨慕的道。
「你只要遠嫁就可以了。」
齊吟妃搖了搖頭,「難啊,我娘可舍不得我遠嫁。」
頓了一下,紀靈兒突然想到了,「不過,這與你刻意隱藏自個兒實力有何關系?」
「沒有進學院之前,府里也請了女先生教我們琴棋書畫和騎馬,我處處壓過她,她便喜歡在嘴巴上與我作對,那次剛好在荷花池邊起了爭執,才會釀成意外。」
紀靈兒明白了,「所以你刻意隱藏自個兒實力,就是怕再發生意外。」
穆姌點點頭,拍著胸口道︰「我真是怕了,姊妹成了仇人,說出去都覺得害臊。」
齊吟妃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我記得剛入學院那一年,你選了棋藝課,當時成績想必很不錯,要不,來年你也不可能進得了甲班。」
「應該……是吧。」這丫頭的記性未免太好了吧!那年剛剛穿越,她不好意思一下子將才氣縱橫的原主搞爛了,課程上便安排了三強一弱,隔一年強弱各半,再隔一年只保一強,也因此她才能一步一步從甲班落到丙班。
「你教我下棋。」齊吟妃和紀靈兒異口同聲道。
「你們已經很厲害了,哪用得著我教?」她可不想在棋藝這科拿高分。
紀靈兒知道她的擔心。「你只要私下指點我們,你要如何應付棋藝課我們不管。」
「是啊,私下指點我們應該不會為難你吧?」齊吟妃是嫡女,成績好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是有個在棋藝方面稱為「聖手」的父親,棋藝不好是很丟臉的事。過去她能避則避,如今父親都開口了,索性將女紅改為棋藝,反正一樣爛,不過心里總期待別教父親太過失望。
「這倒不是多大問題,只要你們不嫌棄就好了。」
「不會,以後有請先生指教。」齊吟妃和紀靈兒調皮的行了一個敬師禮。
穆姌突然覺得哭笑不得,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早就知道要指點她們棋藝,今日這頓飯就別吃了,唉,她的銀子……心痛啊!
有過一次出了學院的門就遭攔截的經驗,再來一次,穆姌也不覺得奇怪。
她很清楚拒絕見李允晟是不可能的事,搞不好還會因此給了他借口擅闖她的閨房,索性乖乖听話跟著來到雲石書坊。
「你能不能別再來找我了?」
穆姌覺得今日一定要說清楚。近來她相當引人注目,若是他一再派丫鬟上學院攔截,很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不能。」這丫頭最喜歡回他「不要」,這會兒他是有樣學樣。
「你給我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你還想如何?」穆姌越說越激動。她真的想跟他好好溝通,可他就是有本事惹得她火氣升騰,搞得她好像修養很差的樣子。
「坐下。」
她已經不會為這種小事跟他計較,坐下就坐下,可是態度依然堅持,「今兒個我們說清楚好了,你究竟想如何?」
「你已經懶得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李允晟更喜歡她這個樣子,不跟他耍花樣,感覺更靠近她了。
沒錯,因為一見到他,她只想一口咬死他……忍住,這種失控的感覺真是令人討厭,不,應該說令人不安。
她一直努力扮演有修養的大家閨秀,因為深知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又是庶女,根本沒有權利放縱脾氣,若是不小心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釀成大禍,自個兒受罪不夠,還會拖累家人,而這個男人明明是她不能得罪的人,她卻老是忘得一干二淨,對他不但毫不掩飾,甚至有些放肆,放肆會讓人忘了彼此之間的距離,這種感覺當然令人不安。
模著腰上的荷包,穆姌緩了口氣,用跟他講道理的口氣道︰「我不能在這兒待太久了,你有話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你的騎術表現不錯,可是你的棋藝實在太差了。」
她驚愕的瞪大眼楮。
李允晟輕聲笑了,「我想知道你的事太容易了。」
半晌,穆姌從牙縫中擠出聲音,「這與你無關。」
「我不是說過你要拿第一嗎?」
「我沒這個本事,你去找別人吧。」
「我來指導你下棋吧。」
他要指導她?穆姌這才注意到案上擺著棋盤、棋笥,唇角不由得一抽,與他下棋,她有可能藏得住嗎?
「我……我對下棋沒興趣。」
李允晟終于收起縱容籠溺的態度,轉為霸道強硬,「無論你是否有興趣,你選了這一科,你就必須拿第一。」
穆姌又想一口咬死他了……冷靜下來,雖然搞不清楚他為何要娶她,但是若能說之以理,他應該會打消念頭吧?「你能不能不要娶我?我資質駑鈍,又是個庶女,你娶我實在太委屈了,我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
李允晟差一點大笑出聲。若相信她資質駑鈍,他就比她更資質駑鈍了,說真格的,他還真佩服她,前一刻明明氣得想掐人,下一刻又能態度和善的講道理,嘖嘖,她還不承認心眼多,就是一只小狐狸,只是自制力差了點就是。
見他遲遲沒有反應,她心急的追問︰「你覺得如何?」
「不能,我只想娶你。」
「這是為何?」
「我就是喜歡你。」
穆姌瞬間呆了。即使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想想就拋到腦後,因為不可能也太可笑了,所以她自行找了理由阻止自己胡思亂想,認為他只是想嚇唬她,畢竟他可不是幼稚無知的男人,可是他突然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硬生生戳破了她的自我保護網。
「下棋,你先。」
不不不,他如何會喜歡她?他可是那位傳奇國舅爺,大魏最高不可攀的男神,他只是隨口說說的,因為她一直追究個不停……可是,她還是覺得手足無措。
「你還不趕緊下棋。」
別慌,他只是故意激她,她不必太認真,對,就是這樣……她感覺心漸漸定下來了。
「若是想快一點回府,還是趕緊下棋吧。」
下棋就下棋,但若是想在他面前隱藏實力,唯有一個方法……念頭一轉,穆姌拿起一枚白子,隨意放在棋盤上,李允晟接著落下一子,她也很快跟著落下一子,雙方你來我往,他很快就發現她下得亂七八糟。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她不會下棋,或者,她故意為之。
她先前已經落在倒數第三,沒必要選棋藝課讓成績更糟,換個角度來說,她還可能擅長下棋,棋藝是為了加分,助她擺月兌倒數第三,沒想到先有郡王府的姑娘,後有他出面攪局,她仔細琢磨,也只能在自個兒的棋藝上頭作假。
「你明明很會騎馬,為何不選騎術課?」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穆姌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即搪塞道︰「沒興趣。」
「騎術課至少可以幫你擺月兌倒數第三。」
「我覺得倒數第三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是最後一名。」
「你認真下棋。」李允晟突然又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棋局。
「我很認真啊!」這個男人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是嗎?」
「我輸了。」她簡直是閉著眼楮在下棋,連她自個兒都受不了。
「明日我在這兒等你。」李允晟很爽快的放了她。
穆姌大驚失色,「你想害死我嗎?」
雲石書坊可以說是學院學生下學後最愛的去處,也許是如果在這兒巧遇某位心儀的貴公子,可是很有氣質的事,而李允晟就是她們想巧遇的貴公子之一,雖然他老是冷著一張臉,不過學院有好多貴女迷戀他,若教人發現他們在這兒私會,他還充當先生指導她下棋,她的好日子就沒了。
「你還要嫁給我,你死不了。」
他是在耍幽默嗎?可是她不覺得好笑。穆姌撇了撇嘴,「你很閑嗎?」
「我可是忙得很,不過為了讓你拿第一,只好費點心思在你身上。」李允晟挑釁的揚起下巴,「除非你能贏我。」
她真想贏他,但撇開她是否有本事贏他,她也不想贏他,她絕對不能拿第一。
「每日來雲石書坊真的太惹眼了,家中長輩也會覺得奇怪。」雖然大魏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嚴厲,穆家對姑娘的管束也相當寬松,可是每日上哪兒車夫都要向總管報告,而總管每次見祖母時也會報告幾個姑娘的日常去處,是獨自行動,還是跟其他家姑娘,換言之,家中長輩就是透過這樣方式留意她們的一舉一動。
李允晟點頭接受了,「三日。」
「至少五日。」
略一思忖,他終究妥協了,「好,五日,若是我臨時有事,我會讓丫鬟前去告知。」
原來他也不是完全無法溝通嘛,穆姌歡喜的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同時在心里計劃著,若她老是棋下得亂七八糟,他肯定受不了,最後一定會選擇放生她。
而李允晟差一點被她那張笑靨迷得回不過神,決定以後嚴厲約束她,沒事別亂笑,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除了李允晟這個甩不掉的不定時炸彈,穆姌的日子過得很快活。
九月九日重陽,是女子學院的學生一起登高出游觀景的日子,聲勢浩大,而目的地是城外山上的皇恩寺。
這一日,別說是京城百姓都會聚集在出城的街道上圍觀,就是皇恩寺下面的街道也早早被商販佔據了,有不少百姓挑著自制的菊花酒和吃食來賣,熱鬧程度僅次于元宵。
其實這些商販不單單為了女子學院的學生來此登高才會在這兒擺攤,而是皇恩寺的美景在京畿可是數一數二的,尤其登高時節,滿山漸起的楓紅,還有皇恩寺滿園子的秋菊,實在美呆了,讓此地成了出游觀景的好地點,不過這一日皇恩寺只對京華女子學院開放。
總之,絕大多數貴女不會嘗試這些老百姓的吃食,可是偏偏穆姌喜歡這些小吃。
「姌兒,你會不會吃太多了?」紀靈兒看著她一路吃吃吃,真擔心她撐破肚皮。
「你不用擔心她,她肯定留了肚月復來這兒吃吃吃。」齊吟妃說是這麼說,也忍不住看了穆姌扁扁的肚子一眼,她是如何吃下那麼多東西的?
穆姌用力點點頭,「沒錯,不怕,今早起床我只吃了一碗燕窩粥。」若不是紅杏堅持,她連燕窩粥的空間都要省下來。
紀靈兒覺得不可思議,「真有那麼好吃嗎?」
「好吃,這是真正的人間美味。」
紀靈兒嗤之以鼻,「你沒參加過宮宴,沒見識過宮里那些御廚的手藝,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人間美味。」
雖然沒嘗過御廚的手藝,但是現代的滿漢全席還能輸給他們嗎?她吃過的高檔餐廳數都數不過來,可最愛的還是夜市小吃,這說明什麼?好吃不見得是因為食物多美味,而是那種熱鬧的氣氛,還有直接撲鼻的香味,一下子就能挑起食欲。
「好啦,我見識淺薄,不過你真的不吃嗎?明年我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跟學院一起來登高。」
「我要吃!」齊吟妃的反應比紀靈兒還快,因為想到親事有眉目了,明日學院考核過後就會待在府里準備待嫁,還真的沒機會跟好友一起登高觀景,更沒機會見到姌兒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其實她很羨慕姌兒,看起來是個沒出息的,可是她自己一點也不在乎,總是如此恣意隨興,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她,明明也想隨心所欲,卻老是妥協。
紀靈兒瞪大眼楮,「你真的吃了?」
齊吟妃咽下口中的食物,點頭道︰「這個豌豆黃特別好吃。」
穆姌神氣的向紀靈兒抬起下巴,「如何?你要不要也嘗一小塊?」小販大概是考慮姑娘家在意形象,刻意將豌豆黃切成一口大小。
紀靈兒堅決的搖搖頭,「我就不相信這兒的豌豆黃能比得上我在鋪子買的。」
「真可惜,你沒有口福嘍!」穆姌故意這麼說。
齊吟妃又用竹簽插了一小塊豌豆黃放進嘴里,邊吃邊點頭。
紀靈兒看得不禁也動了心思,真有那麼好吃嗎?
穆姌實在看不過去,索性插了一小塊豌豆黃塞進紀靈兒的嘴里,紀靈兒不敢相信的瞪大眼楮,但是倒也沒有吐掉口中的食物。
「這麼簡單的事何必傷透腦筋呢?」
紀靈兒沒好氣的撇開頭,卻也不得不承認嘴里的食物真是美味。
「泥女圭女圭!」穆姌又發現可以花銀子的新目標。
「這個我喜歡,我們過去瞧瞧。」齊吟妃拉著穆姌跑向賣泥女圭女圭的小販。
「……你們等等我!」紀靈兒終于咽下口中的食物,趕緊追過去。
穆姌看見小販正在捏泥女圭女圭,當然沒心思打量攤子上其他已經捏好的泥女圭女圭,可是看著看著,她竟然看到小販的手肘上,混在一些刀疤中間,有一個奇怪的圖騰,若不是她眼楮太利了,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老伯真是厲害!」穆姌抬頭看著小販。
「姑娘喜歡就多買幾個吧。」小販依然忙著捏泥女圭女圭。
奇怪,為何此人沒有南越人的口音?「老伯能否做出跟我一樣的泥女圭女圭?」
「可以嗎?我也想要一個。」紀靈兒熱情附和。
「我也是。」齊吟妃也趕緊出聲,就怕被遺漏了。
「姑娘們真愛說笑,我哪有本事做出跟你們一樣的泥女圭女圭?」
「真是可惜。」穆姌說完,挑了兩個泥女圭女圭付帳。
紀靈兒和齊吟妃也各挑了兩個泥女圭女圭,付了銀子。
接著三人繼續步行上皇恩寺。
穆姌腦海始終揮不去那個圖騰。夢中那個殺戮的夜晚,她印象特別深的是一雙雙凶殘的目光,還有就是剛剛在小販手肘上見到的圖騰,不過她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某人身上的刺青,今日意外見到,她以為是同一個人,即便圖騰所在的位置不一樣。原本,她已經認定那夜在二皇子府進行殺戮的黑衣人是南越人,可是剛剛卻在大魏百姓身上看見相同的圖騰,這是怎麼回事?
「你在發什麼呆?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安靜?」紀靈兒輕輕拍了穆姌一下。
回過神來,穆姌充滿遺憾的道︰「我在想真是可惜,若能有一個跟我一樣的泥女圭女圭,該有多好。」
「我幫你捏一個。」
穆姌大為驚奇,「你會捏泥女圭女圭?」
紀靈兒嫌棄的看了她和齊吟妃一眼,「我的手可不像你們兩個,笨得要死!」
「對哦,我都忘了你在女紅方面很厲害。」穆姌老是忘記郡王府里有針線房,靈兒自幼就喜歡縫縫補補,女紅是靈兒與生來的天賦,也因為如此,靈兒總是嘲笑她和妃兒不像姑娘家,但也因為如此才特別喜歡跟她們玩在一起。
「靈兒,也要幫我捏一個哦!」齊吟妃急忙提醒道。
「當然,有姌兒的,就有你的。」
穆姌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亮,「我可以要求衣服樣式嗎?」
紀靈兒惡狠狠的一瞪,「穆姌,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
「我只是很想看看自個兒穿旗袍的樣子。」
「什麼旗袍?」紀靈兒和齊吟妃同時好奇的問。
「呃……是我自創的一種衣服樣式,穿在身上,你們一定會覺得很害羞,所以我只敢想想,不敢讓紅杏做出來。」
紀靈兒和齊吟妃很有默契的搖頭嘆氣,「你的花樣還真多。」
「我不過是發揮一下想象力。」穆姌嘿嘿一笑,趕緊催著她們兩個加快腳步,要不,等她們到了皇恩寺,下山的時間已經到了,而她們什麼景色也沒看到,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吃。
說起來真汗顏,一路上就數她吃個不停,靈兒和妃兒只是陪吃的……總之,若是她們到皇恩寺人家就回程了,她們肯定成為天大的笑話。
穆姌一直覺得李允晟脾氣不好,見他殺人不眨眼的架式就知道了,可是他們兩人下棋,她為自個兒的亂七八糟都要抓狂了,他卻很認真很專注,好像對手有多麼難纏,她也的確難纏,只是此難纏非彼難纏,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絕對是一個逼瘋人的對手,她是不是應該重新擬定作戰計劃?
「你這樣子永遠別想贏過我。」李允晟笑著打趣道。
「你要放棄我嗎?」穆姌充滿期待,說不定他會突然覺得她無藥可救,決定放棄她。
「我說出口的話如同我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他的口氣帶著無奈,可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是寵愛、包容,不輕易服輸才是她嘛。
她恨恨的瞪著他,孩子氣的伸手弄亂棋局,「不下了!」
「若是想贏,就認真一點。」
「我……我哪有不認真!」
「我可看不出來你哪兒認真了。」李允晟重新分好黑白棋,看起來準備再來一遍。
「今日不下棋了,我有重要的事。」穆姌趕緊從袖子里拿出事先繪好的圖騰紙張,打開遞給他。「你可曾見過這個圖騰?」
他一看,馬上危險的眯起眼,「你如何知道這個圖騰?」
見到他的反應,她兩眼一亮,「你見過?」
「對,在那些南越商賈身上見過,你呢?」
她當然不能說是在夢里見過,只好道︰「我也是,在湖州藥材集市那些南越商賈身上見過。你知道這個圖騰有何含意嗎?」
「雲錦山查過所有的書冊,並未見到相同的,倒是有相似的,是南越皇室的一個圖騰。」李允晟也不知為何如此自然的就將調查之事告訴她,雖然她花樣很多,老想著跟他耍心眼,但他就是覺得她值得信任,正如同當初她在湖州發現那些盜匪是南越人就立即來告訴他,她對他的信任是相同的,只是她自己應該還沒察覺。
穆姌越來越困惑了,「可是前兩日我在大魏百姓的手肘上也見到相同的圖騰。」
「大魏百姓?」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九九重陽那日學院登高出游觀景,我見到一位賣泥女圭女圭的老伯手肘上有這樣的圖騰,我為了確定他是否為南越人,還刻意跟他說話,他應該是大魏百姓,當然,也有可能曾經住餅南越,如今又跑回來了。」
「這種可能性很小,移居南越的百姓不能再回到大魏。」
「有這樣的規定?」
「大魏和南越本是一家,表面上友好通商,事實上互相防備。」
穆姌明白的點點頭,淵源越深,心結越深。
李允晟逗弄的挑起眉,「你的眼楮還真毒辣,這個圖騰應該很小吧?」
「這是當然,雖然對方企圖用刀疤掩飾,但還是教我看得一清二楚。」若非夢中見過,她絕對掃一眼就過去了,哪會留心?
他將右手邊的錦盒遞給她,「這是謝禮。」
「謝禮?不必了。」別告訴她他有預知能力,明明一開始就是要送給她的東西,說是什麼謝禮,真是太可笑了!
「收下。」
「你這個人很霸道很蠻橫!」
「你習慣就好。」真是不知好歹的丫頭,他只對自個兒喜歡的霸道蠻橫。
怎麼辦?她又好想撲過去咬死他了……穆姌猛然站起身,轉身就要走人。
「東西帶走,要不然我會親自送過去給你。」
她轉回頭怒瞪著他,可是才數到三她就陣亡了,很「俗辣」的拿起錦盒走人。
穆姌離開不一會兒,雲錦山就來了。
「今日戰況如何?」雲錦山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心情。
老實說,明曝的性子很討人厭,說他是冰塊,焐久了好歹會融化,可是在他眼中,其他人的熱情如同台上唱戲的,總之,喜歡他的姑娘根本是自討苦吃,沒想到會有這麼一日情況正好相反,他費心想將某只小老虎焐熱,而那只小老虎只當他是唱戲的。
李允晟懶得廢話,指著案上的紙張。
雲錦山很懂得察言觀色,不敢鬧他,趕緊拿起一看,驚愕的瞪大眼楮。
李允晟簡述穆姌所言。
「小老虎的眼楮也太毒辣了吧!」雲錦山不得不說,果然是明曦看上的女子,連這樣的東西都會教她發現。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雲錦山想了想道︰「若不是跟南越皇家有關,很可能是有人養了一支私兵。」
沒錯,他第一個反應也覺得是私兵,但想了想又認為沒這麼簡單,願意在身上刺有共同的圖騰,這表示有著非常強烈的忠誠度。「若是私兵,同時有南越人和大魏人就可以解釋得通,但是為何趕在九九重陽這樣的日子跑去賣那種小玩意兒?」
雲錦山撫著下巴沉吟道︰「這一點倒是教人不解,可是若非私兵,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可能是比私兵還要龐大的勢力。」
頓了一下,雲錦山拍手道︰「我知道了!就像竹山先生在書中提到的天下第一莊。」
「天下第一莊?」
「這個天下第一莊可了不起了,不但里頭的人各個武功了得,而且具有一流的情報網,透過安置在各處的探子進行情報搜集,這些探子中有販夫走卒,也有高官。」
李允晟微微挑起眉,「她的腦子里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雲錦山嘿嘿一笑,不敢接話,否則就等于承認穆姌就是竹山先生,雖然明曦早就確定了,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親口證實,如此才能確保他跟這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
看出他的尷尬,李允晟很好心的又把話題拉回正事上頭,「我們暫且視為私兵,那就要問,是誰養了這麼一支私兵?」
「就目前情況看來,唯一有關聯的是二皇子,可是撇開二皇子的性格不論,二皇子都還沒有出宮建府,絕對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而英國公倒是有可能,可惜如今身子每況愈下,連上朝都經常偷懶,應該沒有心力養一支私兵。」
「說不定這只是一種假象。」
雲錦山搖了搖頭,「就我得到的消息,英國公的身子確實不太好。」
比起酒肆茶樓,雲石書坊更是讀書人不能不來的地方,在外人看來,只有窮人學子喜歡來這兒看書,其實不然,凡是讀書人都會踏進這兒,包括當官的,因為此處可以結識其他讀書人。既然讀書人喜歡湊到這兒來,他當然要好好利用他們獲取朝堂上的消息。
「我也認為二皇子的可能性不大。」
略一思忖,雲錦山繼續評論道︰「大皇子是文人風格,外祖家是百年書香世家,他們可能更喜歡拉攏讀書人,而不是養一支私兵,而三皇子就更不用說了,無論是他或外祖家,皆沒有養私兵的能力。」
李允晟沉默不語。在他看來,如今開始力求表現的三位皇子確實不具備養私兵的能力。
雲錦山想到什麼似的問道︰「上一回在湖州抓到的那些盜匪呢?」
「正準備送回京城的前一日遭到毒殺。」原是想等大伙兒不再注意湖州的事,再將那些人送回京城審問,沒想到對方緊緊盯著,完全不給他們活著離開湖州的機會。
「真狠!」
「不狠也不行,圖謀大業的人總要懂得割舍。」
「你已經認定對方志在大魏江山?」
李允晟笑而不語,直覺告訴他,對方不只是圖謀大魏江山,而且必然有皇子摻和其中,不過,他不願意如此武斷。
「你還要繼續坐視不管嗎?」這是雲錦山比較關心的事。
「難道我要為了一個圖騰跑去皇上那兒說三道四嗎?」
「鎮國公府為了護住當今皇上可是費了不少苦心,你真的打算袖手旁觀?」
「我也沒說要袖手旁觀,只是如今連個影子都還沒看見,何必著急?」
李允晟說是這樣說,可是等他和雲錦山討論得差不多,雲錦山離開雅間去了帳房,他便馬上喚來永泰讓他盯著二皇子的一舉一動。雖然他沒有興趣參入其中攪和,但隨時掌握狀況卻是必要的自保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