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也不狡辯,「別人想不出來也就罷了,妹妹也到如今才猜到。對了,不是沒有想出來,是沒敢這麼猜。出來一次就上了癮,又偷偷出來幾次。只是這樣而已。」
她們這樣參在人群中,反而又隨著人流,給擠到了最前面。
身披如雪白毛的兔仙,出現在一早搭好的高台上,人群中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
兔仙先是翻騰跳躍一番,空空兩只白毛兔爪上,忽然變出兩只繡球來,人群又是一陣喝彩。兔仙抖了抖長長兔毛,高聲道,「月滿天地,福滿京華,現在就要選一位月仙出來。」
六姑娘立即將一直掩在身後的無憂向前拉了拉,「妹妹且向前站。」
無憂忙小聲道,「不可不可。」
耳邊響起一個炒爆豆般的聲音,「什麼人啊,怎麼地如此不曉事,擠到了我家小姐,也是你們賠得起的。」
兩個婢子忙掩到小姐身前,以防有什麼沖撞之事。
無憂與六姑娘扭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半臂錦襖,梳著雙髻小姑娘,瞧那通身的氣質,多半是個婢子。六姑娘只是冷笑了一聲,一直跟著六姑娘的彩月笑道,「天子降詔萬民同樂,又是哪家的姑娘要大過皇詔去,想要獨佔了此處天恩福地。」
那婢子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微微有些向後頭看。
不多時,身後轉出了真正的主子,竹山福海閃光緞子的大紅披風,內罩竹雞報平安的錦衣長裙,左右燈火明亮,襯得花容月貌,尤其一雙眼楮格外閃爍,利閃一樣看來,「好尖利的一張巧嘴啊,區區一個婢子的話,哪里就要大驚小怪開口道了天子之事,想來也是有位份的好奴才呢。」
這下,六姑娘才走上前一步,平然與她對視,道,「在天子福地,必要戴德于天子。無錯。天下萬民皆天子之子,更是要心心念念于天子,姑娘家的丫頭是在說這是錯的麼。」
「也罷,如此糊涂的婢子,確實該打。」這姑娘竟喊了左右在人前掌了那婢子的嘴。
六姑娘只是拉了七姑娘的,手專心看向台上,並不再瞧向那姑娘。
蝶兒在兩位姑娘旁耳語,「好跋扈的姑娘啊!要不,兩位姑娘這就回去吧。」
六姑娘眼前如前只望著台上,嘴上冷利道,「她再大,還能大過理去。好好的恩典讓她給攪了。不過,也變得更有趣了呢。我們在這里好好看著,看她是什麼變的。」
人群喧鬧之中,隱約傳來啼哭之聲。
六姑娘嫌棄道,「真真污染人視听。沒得晦氣。」
無憂小聲道,「姐姐別氣,不過人以群分,物已類聚。淡著她便是。」
六姑娘卻笑,「淡不到她了,她得有機會讓我瞧她一眼才行呢,我看都不會看她。」
姐妹兩個相視一笑。
台上的兔仙用長桿挑起繡球,直直伸到,剛剛身著大紅斗篷女子面前。人群中一陣唏噓,無憂輕笑,「看來,玉兔更愛吃蘿卜。」
眼神不屑的六姑娘被逗得樂不可支。
就在大家以為,那繡球一定是拋給那女子時,球身靈動一轉,直直伸到了七姑娘無憂面前。
六姑娘笑道,「這下相信是真的玉兔了。原來還打量著是只紅眼耗子呢。」
無憂看看繡球有些不知所措。
抬頭時,看到那個紅衣的姑娘目光辣辣。無憂想,這就要結下了梁子麼。
六姑娘本來也只當是玩笑,一看到紅衣姑娘那個樣子,馬上催促起七姑娘,「好妹妹,兔仙的話不可違的。更何況,有人削尖了腦袋還搶不到呢。看來是十足十的好事。」
回去的路上,六姐姐因為這件事一直笑個不停,還說那姑娘的鼻子都快氣歪了。看來一定是個心眼小到沒有的人。
重新聚過來的五姐姐見了她們這般情景,雖然有些好奇無憂手里的繡球,但還是很高傲地沒有問什麼。
六姐姐禁不住又笑了一場。五姑娘負氣在頭里先走,六姑娘拉住靜珠的手,「你五姐姐一臉的躍馬彎弓當真的好看。這些燈怎麼及得起這些眼色之間的變化有趣。」
六姐姐說得不錯,無憂雖然無意兔仙之事,可是看到五姐姐生悶氣的樣子時,忽然覺得心里有一些好受。這一場不為誰而做的秀。無意中也可以傷一個人。至少有那麼一瞬,會覺得是一種快慰。
第二天,無憂剛剛起身,就看到芝兒與蝶兒影影綽綽在外面說話,自己挑了簾出去,見兩個都是一臉的緊張,自斂了目光對著銅鏡照了照,見她們仍不打算說什麼,便問,「怎麼了。」
蝶兒有些吞吐,「昨兒個,昨兒個那姑娘來了家里。」
「我要怕她?」
蝶兒搖了搖頭,「听管事身邊的四兒說,那姑娘是合周公子的訂過姻親的姑娘,這個也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去見了候爺,好像是告了姑娘的刁狀。」
無憂只是淡淡的,「昨兒個雖然只見過一面,但這種事,卻像是她能做得出來的。」
「要不要去喚六姑娘向候爺解釋,出了這樣的事,候爺當然不好責罰于六姑娘,肯定是發回三太太管的,可是姑娘就慘了,要是大太太插手,哪里會有姑娘的好果子吃。」
無憂還只是靜著,對鏡看了看,有些睡腫的眼楮道,「取些茶葉水來抹抹,別人的事我們如何管得了,任憑發落就是,但只六姐姐這一樁,任是誰都不能說出口。三太太雖然疼著六姐姐可還有著大兄長呢,六姐姐少不了也得吃些苦頭。這姑娘既然是沖著我來的,又何必扯上她進來。」
「就怕大太太。」
蝶兒微微將眼楮斜向芝兒,忍下了問意。
無憂會意,微不可察地示意蝶兒不用擔心。
無憂淡淡道,「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自己送上門去。」
還不待蝶兒相攔,芝兒那廂已是趕緊搖頭,「姑娘可不要沉不住氣,萬一那姑娘說的不是這件事,可不是成了自己出賣自己。」
無憂苦笑一下,「是啊,要是換了別人,一定什麼都不會說,可這位姑娘性子,不像是能藏得住事的。」
果然,沒過多大一會兒,候爺便派人來喚無憂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