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顫悸,慌亂,以上種種,無憂也按著劃算著在珠眸之間,一點點閃轉出來。想要成了大公主信得過的人,不僅不能讓她有所顧忌,更要讓她知道自己已經妥妥躲進了她的權勢之中。
說不上來,自己罷身其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似乎自己還在期待著這樣一次、可以表演給大公主這些的機會。
忽然,無憂隱隱嗅到了一種味道,並不強烈,似乎一直徘在屋中,那是王爺身上特有的一種燻香,不同于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也不同于一般。
心里那股子得意勁恍然之間變得澄靜,如夫人不僅一早就跪在這里了,還應該是早見過了王爺,而且是王爺給她出的這些個主意。不管那個叫濃兒的到底做了什麼,在王爺這里都已經得了原諒。而大公主來這里,也一定有人去報了,之所以遲遲未至,不過是算計好了時間,大抵是在大公主要動手時出現,扶大廈于將傾。
一切不能說不周密。而大公主已經陷了進來。
小的時候,無憂喜歡兩件不同顏色的衣服。娘親就問她,你最先喜歡的是哪一個,之後喜歡的又是哪一個。
無憂給娘親指了。
然後,繼續發愁不知道要在它們之中選擇哪一個去參加府中的宴會。
娘親一開始只是笑,後來就對她說,後一個吧,如果你是真的喜歡第一種,又怎麼看得進去第二種呢。眼下的這個情況,與無憂小時候不知道選哪件衣服是一樣的吧。王爺早已經移情,因為他的眼楮里面已經看進去了如夫人,而且也只看得到那位如夫人。無憂想,王爺之所以沒有再行納妾的原因也出來了。一切皆因這個女子。
無憂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她臉上有著跳動的日光。那顆心也會跳得更加熱烈吧。
大公主瞥了一眼在下面悲悲切切的如夫人,面色平靜,說出的話來卻是字字鏗鏘,「若是在別家,你我姐妹一場,又同知心于候爺,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是我們身份地位尊崇無比,家事即國事,此事若得傳揚出去,有傷風化,讓候爺顏面何置。正所謂,失刑當刑,失死當死,即便是妹妹身上的過錯也是馬虎不得的。」語畢,傳下令去讓人褫去外裳罰跪。
今日雪晴雲靜,照得室中殊樣明亮,更見得大公主不動聲色的平靜。于這個結果,在場的人想必不會意外。這位如夫人的妹妹與大世子鳴棋到底是誰勾引的誰,大公主並不想知道內中真相,鳴棋是候爺與大公主心尖上的人,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無憂在心中亦是苦笑,有些人沾到、就已是錯。
深吸一口氣之間,鼻端已有清楚的異香撲入,看來王爺馬上就會推門而入。
無憂一時情急,來不及向王妃耳語,撲過如夫人身邊道,「大公主體恤夫人,一定要請夫人起來好好說話,不然。夫人還當真要勞王妃親自來扶麼。」
一句話出口,左右正要執刑的女司、都有些不知所措。
滿室靜得落針可聞,就知道所有人都糊涂起來了,大公主的意思向來無人敢于忤逆。她們顯然已經被無憂的反常舉動嚇傻了。
無憂已經顧不了許多,幾乎是硬拉著扶起的如夫人。然後擺出微笑如常的樣子來。卻是在拼命咬牙,撐著這位如夫人並不想直起身來的力量。
與此同時,門上響起腳步聲。屋子中一時因無憂,安靜下來,也就听得到外面必須是十人以上弄出來的動靜。不高不低傳來的是王爺的聲音,「夫人是在做什麼,看來,我來得不巧啊。」听到王爺的聲音無憂的一顆心總算落地。她猜得沒有錯。而所有人都開始了第二遍糊涂,連給王爺行禮問安都忘了,只是那呆呆地站著。
到底大公主經過風浪,也見過大世面,看了無憂一眼,已然帶笑道,向王爺行禮,帶得一屋子人也忙恭去,王爺親自伸出手來扶大公主,要救如夫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大公主起了身,才接王爺的話道,「就是不巧,佩星正想與妹妹說些體己話呢,偏偏王爺這個時候來。」
說到「體己話」三個字的時候,聲調輕柔如棉,眼波向王爺轉去,未見一分的驚慌。王爺拉住她眼神,情深回望。
倒是如夫人身上有些抖,無憂出了好大的力氣扶緊她。她一定很是失望,本來想讓王爺看到的是另一番場面。
王爺在那個時間點兒上進來,少不得會看出一些眉目,但眼下,這出才是真正的喜聞樂見,于是並不點破,只是隨著大公主的輕柔裊音點下一個頭來,樂得裝傻道,「別人家的女人們總是亂成一團,可見我是個有福之人,你們一雙兒竟然情同姐妹。」
然後,他走近大公主,拉過她的手,假裝理也不理無憂扶著的如夫人,輕著聲音問,「手怎麼這樣的涼。」又看了一眼大公主左右,「王妃出來怎麼穿得這樣少,若然是有一二閃失,看我不扒了你們的皮。」
左右都嚇得忙忙垂頭,不敢出聲。
大公主將她的目光從被王爺握住的縴縴細指上挑起,如清流徐徐到王爺的眼楮,「不怪她們,是我一時心急來瞧妹妹,想著這幾步道兒,就這麼出來了。倒是妹妹穿得單薄,竟像是吹了風的樣子。」然後那道目光很是意味深長地轉過無憂,再轉過如夫人,最後匯成一汪濃切的關懷之意,終是頓在如夫人身上好久。
室中變得很是安靜,如同萬古山川之上的皚皚白雪。可又分明喧囂了這世上最最深重的情感,一切真心假意皆在眼神之間,任意游走。
而那位如夫人,只是站在大公主與王爺你來我往眼中,像一只飄零的葉子,雖然是掛著笑意,但是分外的飄瑟。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活得並不容易。最後還是王爺出言打破如廝寂寂,「之前瞧著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怎麼我一來反倒是沖了大家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