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溫暖香潤,大公主微微眯了眼,向著正在行禮的合周淡淡嗓音道,「起來吧,原該有賞的,說說是要些什麼。」
合周起身,然後再做俯首狀道,「小人想求殿下成全文安候成為光祿大夫回京述職的主官。全權其事。」
大公主仍只是倚在貴妃榻上眯眼,半晌手指動了動,才出聲,「為什麼是文安候。」
「這是小人的私心。」
「我問的也是那私心。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如果是說得有趣,我可能會幫了你。因為我是大公主,在這天下很少有我不能做到的事。現在這個想法幾乎要爆炸,看來有一大半是要幫你的沖動。」
合周語聲平穩,「文候府的三姑娘,與光祿大夫的兒子結親。後因那位三姑娘有不足之癥被光祿大夫家發現,悔了親。然後光祿家提出要移親于五姑娘。可據小人所知,光祿大夫家的公子還是一心一意喜歡著那位三姑娘。小人是想成全他們一生美滿。」
大公主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倒是誠實,心里打的這麼個小伎倆也全盤托出了,有趣果然有趣,要不要我直接指了他們的婚,也免得如此大費周章。」
合周忙道不可,「現下,正是殿下廣攬八方人才的時候,如果在這個當中指婚,大家又會憑空妄斷出什麼風頭來,妄測了殿下心意。」
大公主對了對十根手指,「你想得還是真的周全,文安候就是那個耿直勁兒。若然,我這一下指婚過去,大家又都要以為我看重了他那道耿直,要清什麼君側,將我想得那麼沒事做,當真是不好、不好。」看看合周又有話要說的樣子,抬了抬手,讓他繼續。
合周點頭娓娓道來,「小人雖存有私心,但這麼做,絕對不會對殿下不利。殿下試想,那位文安候,事實上已經是您的人了。給了文安家的好處,留待徐徐誘之。」
大公主抬眼,目光從合周臉上倏然而過,顯然已經感覺到有趣,「這個,我倒是願聞其詳。」
合周從容分析給大公主道,「文安候雖然並不是如何勢利之人,但是也難免有弱點可攻。如今,他的女兒文無憂是殿下的身邊人,連兒子也來王府為世子伴讀,這樣的親密關系,恐怕連他自己都明了已然沐了殿下恩澤,是為殿下心月復。」
大公主看著手里隨意轉動的東珠,「他是不是這樣的想法,我又怎麼會現在計較,總之用他的時候,是這樣的心意即可。」
大公主一點下頭來,合周就知趣地告退了。合周知道那道命令會下來得很快。
主管此事的下官,是大公主的心月復要員,是大公主提著小脖一路完全不掩人耳目提攜上來的,如今也早廣植黨羽,雖不是說一不二,但這樣的事情做起來,定然不費吹灰之力。
大公主要休息的時候,是要極靜的。合周從園子里退出來的時候,看到婢子與小廝們也魚貫不斷地退了出來,她們平日里做得慣了,此時更是有條不紊。
合周伸了伸臂膀才覺得乏累。心上想到無憂,大公主允了文安候為光祿大夫主官的事,就可解開她一直惦念的三姑娘與小公子的事情了吧。對著天仰望了一會,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漸漸稀少下來,方才正經邁步出去。
再走出幾步忽然感覺出天上下雪了。
一向跟著他的小廝看他出來,趕緊上前給打起油紙傘,了解地問,「今天奴才去跟蝶兒姐姐問一下七姑娘晚上會不會出來。」
合周搖了搖頭。
小廝有些奇怪,再不敢多問。
等回到候府,還要服侍合周看書。合周只留下他手中的茶,讓他回去好好睡,自己則在書案前看書。
小廝闔門出去。
他放下書。抬頭看著棉窗紙上透進來的一點點月光發呆。
過了一會兒,听到有人在窗欞上敲了三下,他站起身來,打開門。有人著著黑色帽兜的抖篷閃身進來。
合周一笑,「大公子來得好準。」
大公子伸手接下帽兜來,「這個時候還來打擾,心上多有過意不去,但是高官位顯也終究是熬出來的。這麼想來,如此也算是與合周公子互勉。我們原是親戚也必定要比之別人不同些。」
合周說,「大公子這麼客氣,倒是讓合周羞愧,如今合周從家中出走,來在這帝都,可謂得上是人單勢孤。說起來,並無可報達候府的機會,真的是讓人指望不上的人。」
大公子溫潤一笑,「這麼自謙可就過頭了。彌姑姑已經讓人連夜過府,讓那管事之人準備出主官的空位來。這樣一來,文安候府也終出了水火相融之境。大恩不言謝。且看來日。」
「大公子言重了。他日六姑姑能夠入宮,才是候府真正暢意之時,到時候少不得要讓大公子提攜。」還未言罷,已經看到大公子伸出來的手,兩只手緊緊一握在一處,「合周公子心眼通達,有這樣的小叔子是大姐姐的福氣。」看來在這府中都知道合周與那位大姑娘並不親近。
合周笑笑也不點破。
目送著大公子出去,抿了抿唇,對這件一箭雙雕的事提不起任何的情緒。一切不過是敷衍。
唯想著她能安心睡了個覺了吧。可外面要真正知道這件事,恐怕還有些時。這一次,他不想提前告訴無憂了。
如果不用手段,他真的很想試一次,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第二天,無憂剛剛進來向大公主請安,就看到彌姑姑從打外面進來,有事要回稟的樣子,遂行了禮,退避而去。
今兒個早上,無憂出門的時候,候府炸了鍋,光祿大夫家想要移親五姑娘的事,終究還是紙包不住火了。被大太太身邊哪個多嘴的婢子給說走了嘴。五姑姑在各位姑娘向大太太請安時,便嘀咕起來。姑娘們之前並沒有听到任一風聲,一時全都驚到了。
大公子雖然知道事情已解,卻並不想讓人知道他與合周共謀的事,是以只是在一邊裝著糊涂。五姑娘從來心高,小小的光祿大夫她如何瞧得上眼,況且,又是三姐姐那里移過來的,好說不好听。她是橫豎要說個理出來的。
無憂靜靜地想,也許,這是唯一的一次自己是真的站在她的那一邊的。為了賢兒也為了三姐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