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染染冷漠地看著她,「女差難道是有我想不到的心思麼。真希望是我說錯了。」
無憂目光游走上這間會客室的全貌,稱得上是一片狼籍。地上還散著碎裂的瓷片,蜿蜒如蛇形的血跡,那樣一滴一滴地滴到磚花的磚地上,經過了時間,已經被深深地吸附進去,在室中透進的天光之下閃著炙熱而沉悶的光澤。
看得人腦殼都疼。
另一邊,一只金絲走線的蜀錦繡鞋也被扔在一邊。而此時,傾染染就那樣赤腳站在自己面前,走過那些碎片,卻不能在她臉上找到哪怕一絲絲的痛苦來,或者是那些痛苦已經被大片大片的怒氣所掩蓋,讓人拾尋不得罷了。
無憂看罷多時才微微仰起頭來去看她的臉,然後是一片的平靜如水,「郡主覺得冤枉,可以討厭無憂。」她說的是實話,也是唯一能給她的答復。這樣簡單,也這樣的絕()決。她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無憂知道接下來她會是如何的反應。
果然,她听了她的話,像發瘋一樣地咆哮起來,「文無憂,你到底是在打什麼樣的主意?無論怎麼想,你當時的受傷,都是成為後來旖貞不讓鳴棋喝那天山青的緣由。是你,是你破壞了這一切。難道是找到更大的金主了麼。難道是你親手將我推下火海了麼?」
無憂垂首道,「奴婢要感謝郡主將奴婢想得如此聰明。」
傾染染愣了一會,又忽然仰天長笑,「要不,我怎麼會只相信你呢。女差那樣做,是因為喜歡鳴棋世子麼?想來想去,就只有這一種可能。可女差已經不可能與世子在一起了啊。所以,女差就再幫我一次吧。」
無憂抬頭看向她,「郡主還敢再相信我麼?」
她冷笑,眸意深邃,「該恨的還是要恨的,可是該共同謀利的地方也不應該放棄,女差說是不是。本來,我真的很生氣,生氣得這就要去殺了女差呢,可是又想到女差的不足,又像這樣想要與女差共圖大計了呢。」
無憂臉色微微生變,她沒有想到傾染染會如此頑強。可也並不是真的如何驚奇。傾染染能在眾女當中月兌穎而出,本已不同,現在又是孤注一擲,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原不新鮮。
她未出語,只是看向傾染染。
傾染染眸間光彩匯聚,「女差應該知道,你只不過是暫時讓鳴棋世子鬼迷心竅的女人罷了。我父王有很多那樣的女子。鳴棋也會有很多。辛苦到手的那一段時間,自然會珍愛備至,誰知道是不是在心疼自己的辛苦付出,然後無趣再到厭棄。這樣位高權重男子的花言巧語又怎麼能當真呢,女差你說是不是這樣。」
傾染染的單鳳眼掃過無憂,仔細打量上面的顏色變化。而那掃過來的眼風中有怨恨,有得意,有不甘,亦有口無遮攔的痛快,想要看到無憂失望的等待。一輪又一輪地生出,又一輪接著一輪的融進眾多顏色當中。
無憂卻只是平靜,「郡主高見。無憂只不過是仰人鼻息的婢子罷了。從無須貴人多有顧慮。」
傾染染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微微有些驚愣,但轉瞬已經媚笑,那聲音尖尖直鑽進人耳朵里,又要一徑向里,「女差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也是,像這樣每天都幾乎是如履薄冰呢!可女差也一定會知道,大公主不會喜歡,鳴棋世子喜歡女差的吧。而且那時看世子的情形,了解的人自然會了解得更多。不知道大公主會忍勾引世子的女差多久呢?我來中原的時候,父王曾派了許多人前來打听這位大公主的脾氣屬性。回稟回來的密信中記了這麼一件事,大公主還在十幾歲的時候,听說如果吃了對手的肉,可以復制對手的力量與美貌這樣的話,生生在被俘獲的起元國大公主的手腕上咬了一口肉,就那樣生嚼了下去呢。」
傾染染話音剛落外面「撲通」一聲響,看著人影倒下去。無憂知道是蝶兒受了驚。
這樣的事,自然也逃不過傾染染的眼楮,她向著那身影的方向柔媚一笑,「女差果然比我想得要難駕馭得多。可是怎麼辦經,這樣好的女差卻終究是太過命苦,世子厚愛優渥這等福澤也要為女差帶來禍殃,霉運到極致。從前,我以為我是到了絕路上,怎知回頭一看女差的絕路,才是真真的想出辦法來。如果世子已經大婚,一切都會多有不同,更何況,女差還是最佳的媒人。有誰還會懷疑世子妃最寵信寸步不離身邊的女子會有世子有染。」
她的一番話,如同一帶寒風蕭瑟向無憂襲來。而身上的重衣擔不得那層風,更讓其深深漫進四肢百骸。
傾染染打量著無憂的樣子,似乎是察覺到圍繞在無憂身邊的那層寒氣,輕然一笑,「所以,女差就像我剛剛說的那樣助我功成吧,再到我身邊來,寸步不離,一切安好。」
無憂看了她好久,只覺得雙眼都看得有些發澀,僵僵的表情忽然就生出一個笑意來。
室外有闔得太嚴的門透入更多的風來,將她衣袖吹得微微飄蕩。
這樣明質艷麗的女子,連傾染染也看得心頭一動,但也太搶眼,她不會將她留在身邊太久,在這一瞬,她就已經做下這樣的念頭。
可是現在,她只有她這一根救命稻草,去靠近鳴棋,傾染染這樣想得很深,忽然听到她的笑聲,就像是蜻蜓點水的那麼微微一點而已,卻足夠動听,無憂笑向她,「名利雙收是值得這世上每一個人至死追求的東西。奴婢當然殊無二致。本來以為,就這樣被放棄的郡主,奴婢也會跟著一道想不起,奈何,郡主又總是這樣一鳴驚人。讓人無法不去注意。」
一步步向身後的尊座走的傾染染,忽然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女差就是女差,似乎是不能很好的威脅的,那就許以富貴吧,以我的執著,以女差的聰明,讓我們收攬進懷中這天下的富貴吧。春葉初長,在這皇城之中躺藏著不世的野心。讓女差痛苦的那些人,我會讓他們流淚,這是我要給女差的禮物。」她明明是帶著笑意說出這些話的,卻是字字凜如渴望嗜血的刀鋒。似乎是一下一下地割過人的耳朵又一徑向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