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修平靜抬頭看了看地宮四下里的情況,「入這地宮,大家就已是抱定了半死之心的。既然已經別無它法,我願按公子說法一試。」然後,再瞧合周一眼,「雖然,我其實還沒有相信你。」
鳴棋那邊卻已是笑出聲來,「大家的要害,都不一樣怎麼辦。合周公子的要害部位很明顯,是舌頭啊,我們就不是。」
合周看向鳴棋,「那麼,棋世子的意思是肯相信于合周麼。」
鳴棋看定他,「我對你的相信已經超出了你預想的範圍麼,無論是在地宮之中還是在地宮之外?」
合周沒有再說話。最大的一聲「嘎」之後,就是真正的暗器擊發時刻到來。
合周幾乎預料到了它的全部。從打脊柱開始,角背,脊瓜柱,金檁,由額墊板,金墊板,金枋,燕尾枋,箍頭枋,抱頭梁斗拱,平板枋,大額枋,穿插枋,小額枋,檐柱一個跟著一個地墜落,燦燦金光之下,上好的楠木構件,如同邊綿雨絲飄落。疾風帶著木香,擦過人的要害。
整個地宮之中光影閃覆。看著美輪美奐,其實卻可眨眼將人砸成肉餅的修羅場。
合周說的,在危險來到時,讓出自己身體的要害,與人性中趨利避害的本性相悖逆,真實生活中要做一次,簡直是知易行難。三人帶來的侍衛稍有小小猶豫,就已經見血,雲著也險險挨了一下,哆嗦著出聲,「合周公子,難道就沒有別這個更好的壞辦法了麼?這樣的狀況,只經歷一次就要讓人瘋癲了,難道還要再經歷三次麼?設計這個暗器的人一定是個勤快人……」話還沒有說完,看到由額枋當頭墜下,趕緊閉眼以頭相接純正要香夾帶疾風直向他頭頂砸落,落到一寸遠處迅速偏離而去。
再次睜開眼的雲著,簡直不敢相信地看著被三條金枋同時墜落的砸中的侍衛,早已絕氣身亡。
合周竭盡全力躲開一塊燕尾枋邊喘邊道,「入地宮前,還是毫無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現的辦法就是看出來的最後一步,再無良方。」
與此同時,鳴棋與善修一邊也躲過了金梁與由額枋去。雲著向合周他們伸手比劃著,「合周公子說得不錯,這里是講究絕對對稱的所在。現在,也基本可以肯定是這些頂部的構件會由上至下這樣有順序的附落,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認定的人的要害是頭,事情由此也變得簡單多了,只要把頭給豁出去了就萬事大吉。」然後,他又很有感觸地感嘆了一下,這是這個讓人不用出太多力氣的地宮機關。雲著認為自己想到的辦法很好,只要立地不動就萬事簡易,在如此險惡的境地之中,臉上仍是一團喜氣,被鳴棋感嘆了一句,「沒有人性。」
其實,大家最後也都差不多選擇了這個最節省力氣的辦法,只是如果有外人來瞧,會認為這里是嚇得傻了,不懂得逃跑的人,在一齊等死。
鳴棋看向同樣靜止著的善修,「兄長從來無有敵手,如今同我們一般貪生怕死,一味逃避不嫌丟人麼?」善修淡淡回應,「今天確實很丟人,看來只得在今後做些更丟人的事,才能忘記今天這一次了。」
善修一邊說,一邊沖著鳴棋揚揚下巴,示意他該專注,然後一只金枋幽幽滑過來,姿態如同翩翩落雪。鳴棋搖了搖頭,端正身姿,嘴卻不肯消停,「真可惜,若不是在這種情境之中,是要挨砸的人,看到這種房頂構件齊飛的景象,該當是多麼趣味橫生的事情啊。」他將脊背挺直硬生生迎向金枋,最後只有一寸距離時,金枋詭異滑開,狠狠撞向一邊的高高堆起的木堆之上,將下面之前墜落的大量楠木構件砸得四分五裂,木屑橫飛。目前來看,這是下落力量最重的一次。
鳴棋有些驚訝看向合周,「難道它的力量是在生長的麼?這一塊顯然要比上一塊的力氣大上很多。」
合周點了點頭,「因為世子剛剛在說話,加重了世子整個人的力量,看來世子的要害也是舌頭。」
鳴棋破出一聲笑來,「啊,這個,就是傳說中的人貴言重啊。」
約莫半個時辰,地宮一面牆壁上的構件全部墜落完畢。地宮再行反轉,再換到了另一面,原本分散立著的在地宮各個位軒的鳴棋他們,因為地宮的翻轉,被重新聚到了一處。
然後,無論是他們還是地宮都是故伎重演,三面的構件全部墜落一空。最初的幾根藤蔓重新從天而降,鳴棋忽然低聲道,「這種時候,往往是最最危險的時刻,話本子上從來也都是這樣寫的。所以,大家猜猜,是先上去好呢,還是後上去好呢?」
合周有些不懂他說這話的真實意圖,仍然認真分析著,「按照剛剛合周公子的方法,地宮會選擇你最不會選的辦法,由此算來,這個答案肯定是後上去好。」
鳴棋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又向他示意了一下,一會兒上來的時候帶上那段如同夏生的木頭,然後當先不緊不慢地攀上自己那根藤蔓,「我替大家以身涉險去了,下面的各位可要記得,它年知恩圖報啊。」說完,大搖大擺地爬了上去。
合周前前後後觀望良久,「看來,地宮之中機關已經除盡,大顯瑞應成真。諸位都放輕松吧。也請自便。」說完,也徑自爬了上去。其它人也沒有什麼好留連忘返的,都依次上去。皇上早派了人前來接應。
大公主看到鳴棋當先跳了出來。一直提著的心,放落在了實處,瞧向皇後一笑,「皇後剛剛問佩星,他們有沒有丟了性命的可能,真真嚇得佩星不輕。現在這樣挺好的,算不算是給皇嫂一個最好的打擊呢?不知今夜里,皇嫂又要頭痛到幾時了?」
皇後看皇上已經走下階去,亦驅步跟上,行至佩星切近時,輕聲帶笑,「那佩星就下次再失望吧,有得是機會。決定性的打擊,我會最後做出的。除非,佩星命里佩的那顆星,是真的天運靡長。」
大公主聞言立時笑得歡快,「上天不會輕易給佩星磨難的,從來都是如此。」
皇後輕移蓮步,幾乎要將她走過,「輕易給出的,算什麼磨難!佩星豈知,今後不會得到更大的那個?上天也許是在醞釀之中也不一定。然後在等待更合適的時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