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適合不適合,一眼就能看到頭,即便隔著幾千年的文化差異,也還是能溝通得了,比如白小滿和青陽小岑。
但與樓宇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
樓宇在蒼國的日子越發難熬,想要挽回其實也不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可以。
他策劃了一起刺殺案,讓自己受傷,幸而白小滿替死鬼的屬性運作正常,所以分毫未傷就將廣王擊退。
老皇帝當然沒那麼容易被蒙蔽,樓宇也是費了一番腦筋的,與廣王一同體察民情時,安排的人行刺兩人,廣王並未插手,也未救他,樓宇當場受了傷,廣王竟然沒有攔下刺客,任由他逃月兌。
單憑這點就已經很難交代了,尤其在樓宇已經跟刺客斗得兩敗俱傷的情況下,廣王袖手旁觀,最後竟然放走刺客,實在很難撇清楚關系。
廣王當時並不覺得是件大事,因為他知道自己並未有此行動,就算樓宇有心栽贓于他,也沒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但他萬萬不知,老皇帝一直在樓宇旁邊安插著自己的眼線,不到萬不得已不讓樓宇知道,以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暗地保護樓宇,也兼職監視的作用,樓宇自然是知道有這號人物存在的,所以安排人演了一出好戲。
當監視的人回去將親眼所見一五一十稟明老皇帝時,對樓宇的擔心超越了一切,確定了樓宇並無大礙,才發覺廣王的兩面三刀,對他也不在熱絡,冷淡許多。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平步青雲的廣王未免心態失衡,同樣都是兒子,他也不必樓宇差,甚至很多方面超過樓宇太多,為何就是得不到父親的喜愛呢?
人就是這樣,付出的太多,得不到回應,就會由愛生恨。
廣王也是如此,而且他辛辛苦苦經營許多載的仕途,竟然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刺殺就葬送,實在心有不甘,欲求不滿繼而鋌而走險,廣王這麼多年也是忍夠了,不想再繼續陪這對父子周旋下去,干脆孤注一擲,聯合了南疆,準備起勢奪位。
設計了這場刺殺案,樓宇最大的損失可能就是與白小滿之間不復從前的親密無間。
其實他早就精算過,也與此刻演練過很多次,務必使傷口控制在安全範圍之內,避免誤傷白小滿。
白小滿愛他心切,硬要去追查此刻,反而給她利用了穆勒穆野看到了此刻的背景資料,繼而猜出了這一次都是樓宇下的一盤棋。
雖然忍了下來,白小滿也一次次地說服自己,樓宇不會真的傷害她的,只是情勢所迫而已,但兩人之間的信任卻開始變質,少了那份唯一的篤定感。
而樓宇原本以為父親會嚴重處罰廣王,撤銷對他的所有的寵愛和信任,卻沒想到,涉及到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過是換來對廣王的幾句斥責,甚至連明面上的處罰都沒有,這讓樓宇很是窩火,沒想到廣王竟然有如此手段,讓老皇帝這般喜愛,看來他還真不是一般的對手,想要扳倒他,棘手的很。
事情忽然有了轉機,按照慣例,每年南疆都會來蒼國朝貢,如同西番對待宣國那般,表示友好和支持,往年都是廣王接待,如今廣王雖然面上並未有任何懲罰,但私下大家都知道,他已經不再得寵,非宣召不得入宮,相當于將他排擠出最頂尖的權利中心,所以今年這個活,就交在了樓宇的手中。
樓宇從未做過此等事情,但手下不乏能人,按照舊的程序走,總也挑不出錯處來。
忙完公事,剩下的時間自然是娛樂項目居多,樓宇也不含糊,他知道南疆向來與廣王交好,尤其這位南皇子,近四年來都是由他作為使者出訪,代表南疆皇帝和國家來與蒼國進行國事外交,勢頭很猛,有傳言說等過了今年生辰回去就要被冊封為太子了。
以前是樓宇太過粗心,將這麼重要的資源拱手讓給廣王,今年樓宇準備自己抓到手里,畢竟一天沒登基,變數就存在,他成與不成,還不是都牢牢被攥在老皇帝的手里?
要想位子做的穩固,光擁有老皇帝的寵愛是不夠的,難免有些人會覬覦眼熱,做出些什麼事來給你添堵。
樓宇平日也是個能玩會玩的主兒,如今真動了心思想要好好招待南疆皇子,倒也不是難事,才一日兩人就相談甚歡,大有一見如故的架勢。
到了晚宴,樓宇將地點設在自己宮殿附近,那里有座假山,是老皇帝專門為他修建的,白小滿很是喜歡,所以後來他又著意添加休整了許多,景色更是怡人。
結果老皇帝臨時找樓宇有事,過問一下南疆皇子的行程如何,只這一耽誤,就出事了。
樓宇派人將假山附近都封了,為的就是圖個清靜,可以跟南疆皇子好好欣賞一下月色,白小滿幾乎每天都會來假山上玩玩,樓宇的手下早就認識她了,當然也知道她可是樓宇的心頭好,人稱聖使王妃,說不定有一天,樓宇登基她也跟著沾光,成了當朝皇後呢,所以侍衛下人們見了白小滿,都是極盡討好之能,更別提為難二字了。
雖然樓宇說了,不許任何人進入,但白小滿不是任何人啊,不等她多說,侍衛們就放行了。
等到了山上,才發現已經早早有人在那里等待了,不是別人,正是南疆皇子。
他在等樓宇,而白小滿並不知情,也從未見過他,只當他也是偷偷溜上來玩耍的人,見他著裝與蒼國人不同,就閑聊了起來。
南疆皇子呢,不是個難相處的人,少年得志,貪玩又好酒,跟白小滿聊了沒兩句,竟然感慨遇到了知己,硬拉著她坐下一起喝酒賞月。
白小滿原本那些日子因為跟樓宇之間的嫌隙,加上對未來的迷茫,心情就很差,踫到了這麼一個愛說愛笑的人,不覺得心中很是暢快,一掃多日以來的陰霾,于是坐下來跟他喝起酒來。
白小滿酒量不太好,喝了點酒,就有點放開收不住了,拉著南疆皇子劃拳猜拳行酒令,外加猜謎語,兩人孩子一般玩耍。
等到樓宇趕過來的時候,還不等到山頂,就听到了一陣陣歡聲笑語,開始他還納悶,除了南疆皇子還會有誰在此出現,一听,還是個女子,難道南疆皇子自己帶了女伴嗎?
正想著,忽然神色大變,沖了上去,果然是白小滿。
樓宇鐵青著臉,命人將白小滿強行送回去。
白小滿在得知了南疆皇子的身份後,雖然醉著,但也不敢造次,順從地離開了,但她這一走,惹得南疆皇子很是不高興,他酒量好,並沒有喝醉,向樓宇打听起白小滿的身份。
樓宇不知為何,並沒有提及她是自己屬意的王妃,只是簡單說,是瑤山的聖使。
南疆皇子更是兩眼放光,早就听說了瑤山自古出美人,可惜他們人數並不多,而且百年來只與蒼國有來往,每隔一些年月,就會派聖使入駐蒼國,為兩國祈福添壽。
能在瑤山眾人之中月兌穎而出,想必聖使更是美人中的美人,他早已仰慕萬分,如今得見,果真不同凡響。
听另一個男人這麼夸獎自己的女人,樓宇的心里也是十分復雜的,既覺得驕傲又衍生出一股危機感。
便沒什麼好氣地問︰「聖使只是職責所在,需要瑤山族長佔卜甄選的,並不是相貌才能出眾的人。」
南疆皇子沒意識到樓宇語氣的不善,搖著頭不贊同他的說法︰「哪里,剛才這位聖使姑娘,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卻別有一番氣韻所在,不是旁的那些妖艷女子所能比的。」
樓宇更添好笑︰「你還能看出她的氣韻?」
南疆皇子堅定地點頭道︰「當然,洵王向來英明睿智,不會連這點識人之明都信不過本宮吧?」
樓宇笑著搖搖頭,不等再開口,南疆皇子的又一番話,卻直接將樓宇釘在原地。
「本宮很是傾慕,不知洵王能否引見一番,讓在下聊表下心意?」
他連最後的稱呼都改了,為了見一下白小滿表個白,可見也是真是動了心思。
可他們才見一面,聊了多一會兒,就到這種地步了?
樓宇一下子笑出來︰「皇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才見一面就情動至此?」
南疆皇子卻不贊同他的說法︰「本宮見過無數女子,可像這位聖使一樣的卻是從未遇到過,人生際遇往往如此,可遇而不可求,日後在宮中長夜漫漫,連個有趣的人也沒有,就算當了太子又有什麼意思?」
樓宇沉默。
南疆皇子以為他不願意,理解道︰「本宮能理解,聖使向來身份崇高,代表著蒼國的禍福天道,但南疆也不是蠻夷之地,若貴國能割愛賜婚于我南疆,再命瑤山派遣新的聖使,也不是難事,若得此厚愛,南疆必定世代為蒼國效犬馬之力。」
樓宇心神一動,還是沒有出聲。
南疆皇子也不再逼他,兩人又商談別的話題了,一夜安穩度過。
沒想到第二天,南疆皇子竟然通過老皇帝找到白小滿,親自上門去拜訪,與白小滿相處了整整一天。
白小滿開始听到聖旨這樣下,命她好好接待南疆皇子,單純地以為只是一起外交接待工作,也沒什麼好怕的,就打起精神來應對。
昨日借著酒勁,今日酒醒,白小滿行事說話自然不再那般放得開。
南疆皇子也不介意,硬拉著白小滿談天說地,開始白小滿還是當他是皇子話都不敢多說兩句,後來越相處越發現,南疆皇子其實就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年輕逗逼,骨子里還是很逗樂的,于是慢慢也放開心懷,與他認真交談,想著雖然她不懂國事外交,但說好听的話,真誠一點,總是不得罪人的。
中午南疆皇子謝絕了皇帝的邀請,硬是留在了白小滿宮中,跟她同吃。
直到下午樓宇回宮才听聞專門撥給白小滿的手下回稟,說南疆皇子已經跟她待了一整天了。
樓宇當場幾乎跳了起來,正要趕過去,卻被手下攔住,正要發怒,听得他匯報︰「原本見南疆皇子一去,奴才就準備去通知王爺,但卻出不了宮。」
話說到這里,樓宇也冷靜了下來,這麼說,父皇已經介入此事了?南疆皇子可以跟白小滿整日的相處,竟然不理會宮規,讓一名外姓男子在宮苑內圍逗留一整天,這一點就已經十分可疑了。
于是樓宇沒有先去白小滿那里,而是去見了皇帝。
老皇帝見了自己的兒子一臉怒容,早就知道怎麼回事,也不跟他多廢話,只說︰「南疆是我蒼國最重要的盟友,數十年來兩國邦交緊密,和平往來,而聖使可以重新甄選,況且,她一日不死,無論人在哪里,都解不開與你的血咒連接,所以孰輕孰重,你自己衡量。」
老皇帝說得這些,樓宇都知道,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他心里更是明明白白。
廣王一向與南疆皇子交好,這位皇子行事很不像旁的人,他曾經公開推舉過廣王具有王者之姿,而今廣王雖然暫時受冷落,但實質性的勢力絲毫未損,只待一日皇帝重新召他入宮,復寵指日可待。
那時他又該怎麼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呢?
還是趁現在他元氣未滿,一舉將他解決掉,永無後患?
等到了白小滿院里,南疆皇子正不知與她說著什麼,兩人笑得前仰後伏,樓宇站在一旁,看得微微怔忡。
他已經多久沒看到過白小滿這種開心的笑容了?
叫過來穆勒,問了一些南疆皇子跟白小滿的相處情形,越听臉色越陰沉。
白小滿和南疆皇子一見樓宇到來,都迅速起身,形完禮之後,樓宇對南疆皇子說︰「本王已經為皇子準備好了晚膳,時辰不早了,不如現在就出發吧。」
南疆皇子堅持讓白小滿一同前去,樓宇不發一言,白小滿忙推謝,終于送走兩人,樓宇回頭望去,白小滿神色坦蕩,轉身就進了屋。
南疆皇子的一句話,卻讓樓宇的心再次陷入了兩難。
「若洵王殿下割愛成全在下與夜聖使的因緣,在下以及南疆通國上下,都將尊舉王爺為蒼國新主的不二人選,若再有異議,南疆第一個與他不共戴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