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安全了。
渾身上下力氣消散,腿腳想抬也抬不動,酸軟至極,仿佛已經不屬于自己。
她又累又餓還困。
山風吹過,濕噠噠的布料順風貼在身上,冷得阿瑤一個激靈,驅散困意。
人的危險是沒了,可還有山林的危險,這個地方不能睡得死死的。
「我當時明明在健身房跑步,怎麼眨眼就來到這個鬼地方?」阿瑤搖頭,她想不通。
與其他普通的上班族一樣,她也有亞健康,因此去健身房運動,在跑步機上慢跑,再眨眼一切都變了。
為什麼她會有「寧死也不回去」決絕的念頭?
這想法剛升起來,腦海里便浮現一番場景。
瘦弱的小孩站在門邊,探頭探腦,屋內傳來幾人對話︰「你看我們家六丫啊,別看人小,確實能干活的。」
「就她?毛發稀疏,渾身上下沒幾兩肉,就500文,多的沒有了。」
她听見自己的名字,模模自己的腦袋,好像沒有幾根頭發?
「一貫錢!不能更少了。我說,這丫頭很能干的,吃的也不多。」
「600文。」
「呔,走吧走吧,不賣了,600文,她在家里干活也不止這數,日後我們還會有彩禮錢。」
「誒誒,價格好商量啊……」
又是嘀嘀咕咕之後,最後才拍掌落定。
不久之後,有孩子跑過來在她耳邊嘀咕,她嚇得跌坐在地面,臉色蒼白,當晚做完飯,趁機藏起一對火石火鐮和一個地瓜,伺機逃走。
之後她來了。
地瓜?
記憶里那個小孩把地瓜和火石都藏在懷里,但願過河的時候沒有掉出來。
阿瑤模索,沒想到懷里還真的有凸起的硬物!
地瓜藏在腰間,被腰帶勒得緊緊的,大概當時注意力都集中在逃跑,反而忽略了腰間的感受。
天不亡我!
原身很聰明,雖然出逃匆忙,但帶上了火石和地瓜,她本來還擔心漫漫長夜怎麼在這危機四伏的森林里度過,現在可好,有火有食物,休憩一晚積攢力量再走。
挖坑將湊作堆的落葉枯枝放進去,阿瑤用那對火石火鐮向下互相擦擊,火星落在枯葉上,很快就消失,連煙都沒生起,她重新再試了幾次,終于生起小火堆。
火光照亮她的臉龐,熱氣迎面撲來。
手和樹枝洗淨,穿過地瓜,放置在火上烘烤,逐漸溢出屬于地瓜的香甜味道,她湊近深深嗅了一口,肚子叫囂催促著,她翻動到另一面,香味愈發濃郁,又見表皮有白煙冒出便趕緊收回來,迫不及待把地瓜掰成兩半。
剛從火上下來的地瓜十分燙手,阿瑤將半塊放在衣服上,貪戀它帶來的溫暖,另外半塊卻怎麼都不肯放下,左右手交替互換,等它稍微涼些,剝開外皮露出金黃色的瓜瓤。
小小地咬上一口,熱騰騰的瓜瓤,綿沙香甜的口感味道,像是童年時代在鄉下姥姥給她烤地瓜的味道,她好想家,好想回家。
地瓜很小,任她細嚼慢咽,六七口就吃沒了,阿瑤舌忝舌忝嘴,意猶未足,但還是揣好剩下的半塊,那是留待明天吃的。
阿瑤抹去臉上的淚水,回頭往溪那邊去看,黑黝黝的,沒有再追來的人。
後顧之憂暫時消去。但她仍沒能放下心,尋來一根半人高兩指粗的樹枝撩撥火堆,等樹枝也燃燒起來充當火把,往樹上照。
她怕樹上有蛇。
這一晚,阿瑤沒敢闔眼,將自己縮成一團,不停地給火堆添柴火,听枯枝在火里發出 里啪啦的聲響,不時四周看看,給自己打氣。
看著天色漸明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東邊泛白,天際的雲彩染上五彩斑斕的霞光,西邊卻是深夜。
第一縷曙光照射下來,森林深處的景物開始看清。
是時候動身上路。
阿瑤在溪邊看到水里的倒影,怔愣了一會,忽地掬起一把水往臉上潑,清冷的溪水十分醒神,胡亂抹去臉上的水,摘來大葉子盛水,放在火上烤,等水面飄起薄煙,蝦眼般大小的水珠凝聚在水下,迫不及待往嘴里倒。
澆滅火堆填坑,收好火石火鐮,順著溪流往下走。
越往下走,溪流的水量越少。
也不知走了多久,影子被踩在腳下,她听見不遠處有人說話,第一反應找個棵大樹躲了起來,探頭望去。
穿著衲衣的胖和尚提著兩個空木桶沿著石階下山往溪邊走,「娘的,好事全便宜他一個人,又苦又累的全指望我一個。」
阿瑤看著他來,看著他離開,悄悄地跟上去。
胖和尚呵嗤呵嗤喘著粗氣推門進廟。
阿瑤在半山腰往上看,石階筆直通往樹林藏身的仁光廟,回頭再確認沒有人追來,琢磨了一套說辭就往廟里走。
廟門半掩,她推門而進。
邊上植古樹,枝繁葉茂,滿院子落滿枯枝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鼎爐燃香,正對著佛堂,除了她就沒有別人。
這種感覺有些奇怪。
她對佛祖拜了拜,便听見一聲佛號。
身材魁梧,穿袈裟的中年僧人從佛堂走了出來,將阿瑤上下打量一番︰「這位小施主,你一個人怎麼在這?你的爹娘呢?」
阿瑤不喜歡他的眼神,莫名膈應,用想好的說辭糊弄一番︰「信女跟爹娘游百病,意外失散,沒想到發現這里有間廟。還請大師好心收留信女一陣,如果今天爹娘還不曾來,明日一早信女自行下山回去。」
他目光銳利,似乎想要看穿她,而後笑道︰「佛家有好生之德,小施主,跟我來。」
他在前面帶路,她落在後頭跟著,一路上再沒遇到其他僧人和信眾。
阿瑤很不自在。前世時,要是跟關系親密的人在一起,她只會對周遭環境注意一二,為此不知道挨過家里兩位多少罵,可單獨一個人,她尤其注重周風吹草動,特別是跟男人的接觸。
「大師,為何不見其他人?」她問。
「呵,其他人在準備午飯。小施主,你先在這休息,稍後我讓人給你送飯。」僧人推開廂房的房門,讓阿瑤在里面休息。
等他走後,阿瑤眸光微沉,在廂房里踱步,這有床鋪被褥,她絲毫沒有要睡上去的念頭。
這間廟有些奇怪。
可怪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