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的藤編花籃完成第三個,窗外荷花第次凋零,粉花綠裙,水波蕩漾的景色不多見了。
「最近的花草露水好多。」阿瑤伸出指頭戳了戳花籃上的鮮花,細小晶瑩的水珠落到她的指尖上,涼涼的。
生香道︰「草上露水凝,天氣一定晴。這幾天天高氣爽,雖然中午猶有處暑的炎熱,但姑娘一定要注意身體,大清早的,添了衣衫再出去。」
她和搖翠互相配合修剪枝葉,將院里采摘的鮮花插在花籃里面。
搖翠壓低聲音與生香說她的打算︰「回頭我去請福伯開庫,拿幾對斗彩花瓶,眼看秋天來臨,再過些日子,只有菊花盛放,房里終究素了點,藤編花籃也不夠看,我們趕緊布置妥當,日後有小姐妹來訪,臉上也過得去。」
「是這個理兒。」
裴朔多次在眾人面前說等阿瑤長大要納<她為妾,白芸先前折騰,卻差點被趕出府現在成了裴行知的丫鬟,良人變奴婢,而被冷落過的阿瑤非但沒有受到影響,還堅挺地住在催荷院內。
但日子還長,誰知道以後裴朔會怎樣想。
別院的丫鬟不敢輕慢阿瑤,搖翠生香更是把阿瑤當小主人看待。
經過一段的時間的相處,搖翠生香和阿瑤主僕未滿,好友以上。
阿瑤提著花籃擺在高幾上,登時,高幾一隅鮮亮很多,「搖翠姐生香姐,你們背著我說悄悄話,都听見了。」
搖翠再次跟阿瑤說了她的打算,阿瑤的腦回路卻沒在上面打轉,她寄人籬下,沒錢在手,添置家具輪不到她說話。
「這不太好吧……我想出門去集市走走,可以嗎?」。
搖翠生香只當她玩心重,悶在院里憋得慌,先去給裴朔說一聲,可裴朔不在府內,她再去找福伯要對牌。
鄰近的四鄉八縣每逢初一十五才開的墟市,南潯縣背靠著南潯江和東湖,水陸交通便利,實為魚米之鄉,來往客商多,比旁的縣鎮繁榮,縣衙所在的大路便是街市,直通南北城門,游人如織。
「哇。」阿瑤轉頭,目不轉楮看著那個與她擦肩而過的人,蹬一雙木屐,手拎的是單肩挎包,「搖翠,他拿的東西好奇怪!」
搖翠道︰「京城男子最近流行這款,出門帶著方便,姑娘家手上系荷包……誒呀,忘記做荷包了!」
「沒事,回去一起做。」
攤販叫賣的胭脂水粉,小店飄出來面食的香味,棚子底下冒著白煙的冰沙,澆上水果做成的果醬,也賣香飲。
阿瑤看什麼都覺得新鮮,看著眼饞,想到自己身無分文,內心瓦涼瓦涼,比深秋的井水還涼。
挑著擔子的賣貨郎就數他賣的東西最全最多,搖著撥浪鼓唱著叫賣的曲兒,順著人走,有人喊到他才擱下擔子。
「時間快到了,今天有雜技,快走快走。」
從腳店出來的人呼朋喚友,招呼彼此到對面去。一行人從阿瑤面前路過,生香眼疾手快,把阿瑤給撈了回來,免得他們沒看到小的出了意外。
「那邊好像很好玩,我們也過去看看?」阿瑤指著道。
「恩,看樣子人很多,姑娘牽著我和生香的手,免得沖散了。」搖翠建議。
簡陋些的,用欄桿圍起來,說唱雜技表演都在里邊進行;高級些的,來時瓦合,去時瓦解,欄桿低矮,互相勾連,這就是瓦子勾欄。
瓦子門前有人吆喝道今天的節目,口技弄蟲蟻與雜耍。
內里熱火朝天,聲音喧嘩從四面八方涌來,不扯開嗓子喊,旁邊的人不一定能听見。
搖翠生香畢竟是女子,即便這個世界男女大防並不森嚴,面對前方人頭攢動,猶豫要不要靠前。
「好!」
人群中不斷發出叫好聲,搖翠有些著急,試圖上前。
阿瑤拉了拉搖翠的手。
搖翠蹲下,只听阿瑤說道︰「這里人真多,我有點不舒服,我們走吧。」
出了瓦子,生香模了模阿瑤的腦袋,繼續逛街。
從街頭走到街尾,一大片百姓的宅子,人明顯減少,再往前已經沒有可看的地方,她們也該回去。
注意到阿瑤眼巴巴看了好多吃食的鋪子,走過也回頭,但一聲不吭,想想可能還是因為——
沒錢。
生香問︰「姑娘,你有什麼想吃的?」
「沒有呀,說起來我肚子也餓了,我們回去吧~」
阿瑤的話讓生香更為憐惜,正要開口,她繼續道︰「搖翠姐生香姐,你們說我做藤編花籃,插上花拿到街市賣,會有生意嗎?我不摘府里的,我到山上去摘。」
她出來是存了一份心思賺錢。
身無分文寸步難行,讓她厚著臉皮找裴朔要錢,她辦不到。
她會做藤編花籃,做的還不錯,攤販也有賣花的,多數是賣給姑娘戴頭上,搖翠生香插花的手藝不錯,要能說服她們幫忙,趕上夏末的尾巴,賺幾個小錢,否則等中秋過了,恐怕花籃都不好賣。
搖翠和生香對視一眼︰「少爺會生氣的。」
「也對,我得先說服他,我們回去吧。」
南潯草堂。
草堂的院長,閱微山人手拿著一份試卷,名帖被他放到一邊,端詳半日,問授課的先生︰「你見過裴朔,這孩子怎樣?」
「他弟弟裴行知性格……」先生剛開口就被閱微山人打住,「我只問裴朔,其他人不必多說。」
「額。」先生重新思考,「好槍未開刃,璞玉需打磨。」
閱微山人收好試卷,笑道︰「讓他擇日入學。」
得到消息,福伯喜洋洋的,心情大好,叫了德勝樓一席好菜,裴朔一顆心飛回別院,恨不得立刻跟阿瑤分享喜悅。
卻沒找到人。
他等在偏廳,茶喝了一壺又一壺,興致磨滅,冷靜下來。
以至于阿瑤被丫鬟請過來,看到裴朔面無表情喝茶,頭一回覺得不適應,看不出情緒甚至感覺自己心驚膽跳。
「怎麼了。」
「坐。」
阿瑤畏手畏腳,坐到他的對面。
裴朔道︰「再過兩天,我就要到南潯草堂上學,以後不經常在別院,你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