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兒周二寶又嘆道︰「不過話說回來,小兄弟啊,現在這世道,誰都不容易啊。小黑他爸爸死得早,他媽把他們姐弟倆好容易養大,能活下來就不容易了,哪有能力教養他們呢?這小紅還有出息,學習好,自己考大學,大學畢業了又考了咱們當地的公務員,目前在紀檢委工作,也算給他們家里長臉了。可是小黑呢,沒本事,只能跟著我混。我是個大老粗,大字不認識幾個,就會打打殺殺,大了,打不動了,也值不得打了,就搞點金礦買賣,還算賺了點,小黑跟我干這麼多年,給我拼死賣力,流血又流汗,非常的辛苦。這眼看事業剛剛有點起步,他還沒怎麼享福,媳婦都沒娶,孩子也沒生一個,卻跟你產生了矛盾……唉,這孩子非常孝順,我就喜歡他這一點,我也是把他當親兒子看的。現在看他這樣,心里真是不落忍。我還是那句話,親不親,老鄉人。響們可都是一個縣的老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縱使有點矛盾,咱們自己內部消化了就完了,沒必要弄成死敵,對不對?他小黑縱然有千般不是,你給他一個機會,放過他這一回,從此以後,我老周就欠你一個大人情,在上谷地界上,我在你老弟下面低頭垂首。你說好不好?」
听了這話,林小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心里是特別厭惡周小黑,這話沒錯,周小黑的橫、狠、不要命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但是說到底,他林小虎跟他沒有什麼殺父奪妻的大仇大恨。只是周小黑仗著自己勢力強,總想欺負欺負人,這才引起強勢反彈。他要是有眼前這個周二寶十分之一的通曉人情,林小虎想著自己何至于跟他鬧到現在這個地步?
林小虎誠懇的說︰「你說的話我愛听,那個周小黑要是有你老爺子一半的人情世故,也不至于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我跟你說實話,我跟他沒有什麼生死大仇,他昨晚上帶獵槍攔住我,應該也不是要弄死我,只是想報復我,找回點臉面來。我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在我的座駕里面開槍,給我毀了好多物件,這個我也可以自己花錢修好,也不算個事兒。但問題是,他現在已經被抓到了公安局里面,听說因為涉槍,是重大刑事案件,據說還要報到縣領導那里去。這樣一來,我就算想放過他,可也已經不由我說了算了。」
那周小黑的姐姐,周二寶曾經管她叫小紅,那她大名應該是周小紅,听到林小虎說這案子還要上報給縣領導那里,嚇得臉色大變,嘴唇哆嗦,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底是年紀大一點,心理素質就好一些。相比于周小紅的過度反應,周二寶卻平靜地很,呵呵的一笑,說道︰「那是公安局糊弄人的。他們當然希望破大案要案啦,恨不得抓到的所有人都是重大黑惡分子,就跟現在醫院里的那些大夫們一樣,踫到事情往往就往嚴重里說三分。你本來是感冒啊,他說你是肺炎,目的就是讓你多花錢。公安局也是一樣,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打架斗毆,他對當事人家屬說是故意傷人甚至故意殺人,其實不過是多跟你要點錢而已。」說完又道︰「這些老弟你用不著操心。你只要去一趟公安局,跟辦這個案子的人說,你跟小黑只是個人矛盾,打了他一頓,他實在氣不過,所以叫人過去,準備打你一頓出氣。那獵槍純粹是嚇唬你用的,開槍不也沒沖你打嘛,對吧。所以說啊,小黑這個人還是挺有分寸的。你只要過去跟負責人這麼一講,這樣的事情,關節都由我們來溝通。等把小黑他們撈出來,事後我這老家伙再親自上門道謝,到時侯咱們好好的吃一頓美的,然後交個朋友,怎麼樣?」
林小虎听得笑了出來,心想,什麼是老來成精,這就是老來成精,他媽的,剛開始的時候那番話說得還像人話,能基本上打動人,所以好言好語的跟他說上了客氣話,哪知道這老混蛋以為年少可欺,又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那真是把自己當傻子看了。還他媽說什麼「那獵槍純梓是嚇唬你用的,開槍不也沒沖你打嘛」,草,要他媽不是老子當時推了槍管一把,那一槍可就打到老子頭了,老子就是石頭做的人也得死得不能再死︰又說什麼小黑還是很有分寸的,那他媽更是拉淡了,他周小黑要是真有分寸,會跟自己弄成眼下這種情況?這個老*眼,真是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
空口白話,就讓放過周小黑。就算可以放過他,你他媽連一點好處都不先許下來,只說請吃飯交個朋友,哦,老子稀罕跟你交朋友嘛?
林小虎心里憤憤的想著,暗暗咒罵眼前這位老混蛋,心里說,果然是混成精的人物,先捧人,讓人開心;然後展開自我批評,讓人覺得他是講道理的人;再訴苦,讓人對其產生同情心;然後是在被感動的情況下,進行蒙騙。靠,一套一套的,簡直比趙本山演繹((賣拐))里面那個大忽悠還能忽悠人。林小虎想著也就自己經歷了很多的事情,心智上比一般人更沉穩老練,要不然啊,還真得被這個老混蛋給蒙了過去。
心里是這樣想的,但林小虎表面上裝得很是恭敬誠懇,感嘆的說道︰「周老爺子一看就是講道理的人,如果早先周小黑他跟我也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談事情,何至于鬧到現在這種地步?好吧,周老爺子親自登門也不容易,我就賣你一個面子,抽時間趕到公安局,跟他們負責這個案子的人再求求情,爭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那個小黑哥出來。唉,都不容易啊。」
周二寶大喜,道︰「哦,那可是太好了。老弟,想不到你這樣通情達理,我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也替小黑謝謝你。」
林小虎對他微笑示意,心里想,老*眼,還真以為老子會到公安局去給那個周小黑說情嗎?你忽悠老子,那老子也就忽悠忽悠你,老子會去公安局不假,但絕對不會幫你們說情,你死了這條心吧
旁邊的周小紅紅著眼圈說︰「林……林老板,您真是寬宏大量,我要替我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跟您說聲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遠也忘不了。等小黑放出來,我一定帶他過來登門道謝。」
林小虎對她苦澀一笑,說︰「听周老爺子剛才講的,你們姐弟倆的身世也算非常坎坷,很不容易。我這個人心腸軟,最見不得人受苦。你放心吧,我看在你們倆的份上,不會跟那個周小黑一般見識的。我想想,呢,上午沒什麼事的話,我這就往公安局走一趟。」
周小紅連連點頭,道︰「謝謝您,謝謝您,真是非常感謝您啊。」
林小虎對周二寶說︰「我可以保證替周小黑說情,但我可不能保證公安局能把他放出來。這涉槍的案子我也沒經歷過,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處理。」
周二寶自得的擺擺手,笑眯眯的道︰「這個老弟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要配合他們那的人把口供改一改,別的事就全由我們這邊處理了。」
林小虎點了下頭,心里想,想讓老子改口供,你他媽的真是做夢。
哪知道周二寶又道︰「你去了以後,就找刑警隊的副隊長石國柱。老石他是我的好朋友,這案子里面他也有份。只要你這邊配合他改了口供,這事就沒問題了。到時候沒事了,我把大家都約出來,好好的謝謝你們。咱們從此是朋友,以前的冤仇就揭過去不提。在社會上混,還是多交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對吧?呵呵。」
林小虎假作听進耳朵里的樣子,點了幾下頭。哪知道周二寶模出手機,當著他的面撥通了一個號碼,隨後說道︰「老石,我已經跟林老弟談妥了,他答應馬上就過去改口供,你幫著招待招待,可不敢怠慢咯。呵呵,林老弟那可是太夠意思了,是個可交的人呢。好啦,就說這麼多,完事了咱們好好聚聚。」說完掛掉了電話。
林小虎還沒反應過來呢,心想著他一個電話都打完了。他打這個電話沒關系,卻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讓自己一下子處在了被動的位置。之前本想的是,去公安局走一趟,給周二寶做做樣子,假作是去改口供,其實是找楊劍談談這案子最新進展。可是他這個電話打出去,自己到底該不該去公安局?去的話,可能被那個石國柱攔下,要改口供;不去的話,石國柱跟眼前這個周二寶肯定會纏上。一回不答應,會好好勸,兩回不答應,也會好好求︰三回不答應,惱羞成怒,這個周二寶可比周小黑難對付多了,天知道他會使出什麼邪法來報復呢。一時間思緒繁雜。
周二寶卻比他干脆利落多了,站起身來,說︰「那好吧,我就等林老弟你的好消息啦。」說完咧著嘴笑道︰「你們這家超市真他媽大,果然不愧是縣城第一家。嘖嘖,我的興隆超市四家加起來,也不如你這一家店闊氣敞亮啊。」
林小虎也站起身,心頭卻是一跳,這老東西第一次罵出了髒話,並且其中含義暖昧不明,他到底是在暗示什麼,亦或是敲打自己嗎?笑道︰「瞎混瞎混,呵呵。」
周二寶笑呵呵的說︰「我的興隆超市剛開業,還小,你這麼大的超市以後可得讓著老哥我一些。咱們合則兩利,要是有了什麼矛盾,可就誰也開不好啦。」
林小虎听到這兒,心里氣得不行,暗想,這老混蛋前來一趟,逼自己去公安局改口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是不是因此驕橫起來,覺得怕他了,所以臨走前又忍不住警告兩句,讓自己今後不許跟他作對下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老不死也他媽真囂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