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村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葉老大家閨女被人用鋤頭砸傷了腦袋。據說破相了,那定親的人家第二日便趁著人還昏迷著,提了兩袋不值錢的青菜爛幫子便來看了幾眼。有人說,是想要退親了。
如今,這也成了臨安村茶余飯後的談資。
外邊轟隆隆的雷聲響個不停,每一道驚雷似乎都要響徹雲霄一般。讓人心神不寧又滿是敬畏。空氣中透著絲絲泥土的氣息,略帶腥味兒,卻又滿是勃勃生機。
葉拾舟睜著黑黝黝的眸子醒來,面上沒有半分表情。額頭上白花花的繃帶很是刺眼,略微有些刺痛,葉拾舟卻並未在意。只是覺得渾身軟綿綿的,頗有些不得勁兒。
曾經傲視群雄的精神力,這會兒更是成了弱雞.
葉拾舟,睜眼,閉眼!再次睜眼,閉眼!
尼瑪,居然還&}.{}在這兒!
好吧,她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來到這破地方三天,她已經試過無數次了。那個自稱她繼母的女人,哭得都快把屋子都淹了。每次都用一雙悲傷的眼楮看著她,還有個老太太,看著她額角那塊傷,陰郁著臉不停的嘆氣又嘆氣。葉拾舟想揍人。
真的!不要懷疑星際女漢子的暴力。
葉拾舟有些頭疼,作為星際女漢子,那自古以來是流血不流淚,作為女子,頂天立地的女子,怎麼能跟個水做的模樣呢!
咱大聯盟的妹紙,那可是金剛鑽一般的存在!葉拾舟睜著大眼楮,把這個軀體的過往再過了一遍,額角猛跳,腦子更疼了。
「二姐,該起來吃飯了,娘給你炖了肉。」一聲軟綿綿的細細嗓音從門邊傳來。似乎很害怕這個三姐。
二姐脾氣差,他和妹妹從小沒少挨揍。娘說了,是因為大哥和二姐沒了自己的娘,所以她們要原諒她。可是他就是害怕。而且遠嫁出去的大姐就從不揍人啊。
娘還說二姐腦袋讓鋤頭鋤了,可能要破相,二姐脾氣可能會更差。小男孩兒沒敢想的是,據說二姐被退親了!!小男孩兒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屋里那涼悠悠的目光有些滲人。
二姐醒了三天,一次沒打過他。可每次看到二姐那碩大又蹭亮的目光,他就覺得越發恐怖。
甚至他想若是二姐知道自己要被退親,只怕全家都要不得安寧了。
他小心翼翼的挪了過去,生怕葉拾舟又是一腳給他踹過來。
葉拾舟抬起手,讓那顫顫巍巍不足她肩膀高的孩子扶起來。總覺得作孽啊,愛護小幼崽,那是每個公民的責任。
兩人慢慢挪到了飯桌前,只見屋里已經擺好了飯菜。最小的女孩兒眼楮眨也不眨的望著中間的盆子,身上穿的衣裳滿是補丁。還有個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兒,一臉不耐的坐在位置上。
「吃飯了吃飯了,到底什麼時候能吃飯!吃完飯還要出去跟二愣子出去模魚呢!」正在變聲期的男孩兒滿臉的不悅。說話間,扶著葉拾舟的小男孩兒和坐在位置的小姑娘,都猛的抖了一抖。
周氏正端了一碗半干的米飯出來,比起桌上那些只剩米湯的,簡直算是盛宴了。這是她從葉老太太的米袋子里偷拿出來的。
葉拾舟上了桌子。
周氏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葉拾舟總是嫌棄她髒。「舟舟啊,周姨給你炖了雞湯,這是你的飯。等結痂了,周姨就去給你買最好的傷藥,咱絕對不留疤啊。」周氏語氣小心翼翼的。眼里滿是擔憂。
葉拾舟還不習慣說話,只微微點了點頭。但這已經讓周氏高興得手足無措了。
「你女乃女乃,他們在西屋吃飯。就,就不過來了。」周氏顫顫的說了一句。
恰好,那邊屋內便听著老太太怒罵了一聲。「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多大的雞崽子,這幾日就吃了兩只。吃了也不下個崽。」葉老太太在西屋叉著腰怒罵。吊著眼皮直皺眉。
屋內躺著的青年男子,臉色有些頹敗。面上有些無奈︰「娘,我餓了。」看著桌上從小佷女碗里搶過來的雞湯,葉澤南語氣滿是無奈。他如今已經十七,卻跟個廢人沒什麼兩樣。
葉老太太語氣怔了一怔,這才咽了那口氣,端著雞湯細細的喂給了自己小兒子。葉老太太年輕時便死了相公,獨自拉扯大了三個孩子。葉家大姐早已嫁人,若不是葉老大去征兵連著兩三年沒傳出消息,估計葉老太太還是曾經那個極其厲害的老太太。
此時東院。
那碗半干的粥放在葉拾舟面前,只覺屋里幾雙眼楮全都直溜溜的看著。最小的姑娘葉婉言渴望的看著,卻乖巧的在位置上不敢多說一句。
葉老爹自從三年前上了戰場,至今沒回來。據傳,早就死了。葉拾舟和大哥葉永安是葉老爹前妻的兒女,生了葉拾舟沒幾年就死了。兩人還有個姐姐葉朝陽,已經出嫁了。
之後續娶周氏,生了雙生胎葉世平和葉婉言。
葉永安沒爹的教導,又死了親娘,現在葉老太太沒個兒子傍身,底氣不足,整日就只能在自家繼娶的兒媳婦身上找優越感。這也就導致葉永安直接成了活月兌月兌一二混子。
如今已經是臨安村一禍害,周氏卻管不得也管不了。葉拾舟自幼脾氣差,對周氏總是怒罵,從不肯叫一聲娘。葉拾舟對周氏所生的兩個孩子,亦是非打即罵。葉老大有個好兄弟,在鎮上開飯館。前兩年關系好,竟是還給葉拾舟定了女圭女圭親。
如今葉老大走了三年,兩家人走動也漸漸少了。想起前兩日錢家那邊來探望,沒兩日便傳出要退親的傳聞,周氏便身子一晃。
葉永安瞥了葉拾舟一眼,到底對親妹子有幾分情誼。「吃飯吃飯。都快餓死了。」說著便端著那野菜湯呼嚕兩下便喝了下去。
順手把中間大盆移過來,其中略有些淡黃的雞湯他一口沒動。撈起那熬了三天的雞骨架,吧唧吧唧一個人啃著。
竟是還記得雞湯是葉拾舟的。
兩個孩子眼楮都快紅了。周氏緊抿著唇,只是給兩個孩子夾了塊野菜,沒敢說話。
葉拾舟坐在葉永安對面,黑亮的眸子悠悠的看著他。看著他手中的雞骨架。明明一語不發,偏生讓人渾身被刺了一般。
饒是葉永安心大,這會兒也吃不下了。
葉永安挑了挑眉,黑高的男孩兒遺憾的吧嗒了一下嘴。「葉拾舟你也要雞骨頭?」這都沒啥肉了。但本著不給那倆小崽子的原則,他和妹妹歷來兩人都是全包了家中的葷腥的。
葉拾舟沒說話。倒是周氏怕她又哭鬧,似乎狠了下心道「舟舟若是想吃,周姨明日把另一只也殺了。給舟舟補身子。」
「娘,那是家里唯一的雞崽子了。到時候女乃女乃又得罵你。」六歲的葉世平端著小碗的手略緊,瘦瘦小小的樣子,都快哭了。這幾日女乃女乃天天指著娘親罵。罵娘親是掃把星,是克夫的命。
家里總共就三只雞,還是葉老大以前留下的錢買來的。葉拾舟這幾日就吃了兩只。剩下的雞骨架他和妹妹愣是一口沒踫過。昨晚妹妹哭鬧了一通,還被娘打了。
葉永安把盆子推了過來。兩個孩子眼楮便隨著盆子移動,可憐兮兮的。
葉拾舟面無表情的看了眼盆里的雞骨架,肉這幾日都已經被周氏剃給葉拾舟吃了,這些骨頭上只剩零星的碎肉了。不過對于葉拾舟來說,這食物竟是對于精神力恢復有幫助,也算是安慰了.
葉拾舟分了三份,一人碗里夾了塊帶肉的雞骨架,三兩下分了個干淨。一桌子人目瞪口呆,周氏更是激動的手都哆嗦了。
「舟舟,舟舟你吃。周姨,周姨不喜歡吃肉。」周氏嫁過來七年,幾乎都習慣了葉拾舟每日陰陽怪氣的說話,這會兒竟是還給她夾肉,周氏眼眶都紅了。
葉永安似乎想要說什麼,哪知葉拾舟黑乎乎的眸子看了他一眼,那話頓時堵在了嗓子眼。
「吃。」葉拾舟只說了一個字。便端著自己的飯,吃了起來。速度極快,偏生又不讓人覺得俗氣。
兩個孩子高興得直咧嘴,周氏有心想要他們還回去,卻看著兩個孩子,這話再也說不出來。只是把雞骨架又給了葉永安,低著頭輕輕聳了肩膀。
葉拾舟看了大哥一眼,葉永安只覺心頭一跳,竟是鬼使神差的又給周氏還了回去。
「給你你就吃!不吃扔出去喂狗!」一副不耐的樣子。
饒是如此,周氏也高興得很。
吃罷飯,葉永安照常跟村里幾個二混子出去廝混了。
葉拾舟卻是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兩個弟妹一邊鋤後院里的草一邊偷模著看她。比起往日的害怕,多了一分好奇。
周氏洗了碗筷,踟躕了片刻。她要出門撿山上的柴火,這些葉永安和葉拾舟是不做的。臨出門時輕輕道「拾舟你別急,周姨定是會給你買最好的藥,絕對不會留疤的。你,你也別擔心。」那個可憐的女人,頗有些小心翼翼。
她知道葉拾舟對于錢家那門親事很是看重,錢家在鎮上有兩個鋪子,這兩年生意越做越好,加上葉老大好幾年沒消息。錢家那邊早就後悔了。周氏心里顫顫的,生怕葉拾舟知道後脾氣越發暴躁。
葉拾舟雖然不懂人情世故,但也輕點了點頭,「恩。」周氏面容緊緊皺著,有心想說什麼,卻又吞了下去。
她不敢說葉拾舟額頭的事兒,磕傷葉拾舟腦袋的,是錢家出嫁姑女乃女乃的兒子,如今嫁給了村中許家。
錢家,是葉拾舟定親的人家。平日里葉拾舟總拿那錢家人當自家人,拾舟對錢家可謂言听計從,雖然周氏覺得此事應該找那邊說道說道,但周氏還是不敢。即便這次舟舟是被那邊砸破了臉。
周氏微微嘆了口氣,便背著背簍出了門。那傷藥再貴,她也得想想辦法。周氏背影一片索然。
葉拾舟坐在院里默默看著她。突然覺得原身有些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