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夏遙並沒有趕著去上課,掐著社區上班的點,背上書包拎著錦旗就往社區走去。
一大早社區門口就擺了個大紅立牌「歡迎上級領導蒞臨檢查」,社區辦公室打掃得干干淨淨,社區里的工作人員全員到齊,個個都在有條不紊地忙著。
「咦,這個小丫頭怎麼來了?」一個年輕的社區工作者看到夏遙,嚇了好大一跳,「你今天不用上課嗎?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家里沒事,我是來找江大媽的。」夏遙咧嘴一笑。
「小朋友,逃課是不好的。」年輕人忍不住說了她一句,才轉頭叫到,「江主任,夏家的那個小朋友找你。」
「是領導來了嗎?」。江大媽沒有听清,急匆匆地從里間走了出來,後面還跟了個滿面春風的吳美華。
「江大媽,是我。」夏遙笑著招呼道,分明看到吳書記就在後頭卻沒有搭理她。
「你這丫頭怎麼來了?今天不是要上課嗎?是不是你媽出什麼事了?」江大媽一臉緊張地問,夏遙立刻發現她身後的吳美華身體一僵,眼楮緊緊盯著她。
「不是,我是來給您送錦旗的。」夏遙從書包里抽出一面錦旗,雙手遞給江大媽。
「哎喲……」這聲贊嘆不是出自江大媽的口里,而是出自那群社區工作者的口中。
大紅的錦旗上印著「扶貧濟困,大愛無疆」幾個黃色的大字,另外寫了幾行小字「致新園社區主任江大媽,夏方蓮、夏遙贈」。
「這錦旗做得真漂亮!」新來的社區工作者還沒有見過這種贈錦旗的畫面,在一旁不住地贊嘆著。
「你這孩子,這麼客氣做什麼?」江大媽雖是嗔怪,但臉上的喜色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
「現在是上課時間,你不上課來這里送什麼錦旗?耽誤了學習就辜負了我們社區對你們家的一片好心。江大媽,這不會是你授意的吧?就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吳美華在一旁黑了一張臉,出言諷刺道,那雙三角眼隔著鏡片不住地剜著夏遙,明明是她找來醫生給夏方蓮開的藥,怎麼這功勞倒成了姓江的老貨的了。
「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正事不做,只知道什麼面子工程?自己不要臉,別把髒水往別人身上潑!」江大媽火了,也顧不得上級領導馬上要來檢查,雙手叉腰指著吳美華的鼻子罵道。
論吵架,吳美華怎麼都不可能是江大媽的對手。
「江主任,領導快到咱們這兒啦,您別激動。」一個社區工作者連忙拉過江大媽。
「吳書記,有什麼事兒咱們待會兒再說吧。」另一個則低聲勸著吳美華。
「大媽,我們家的事兒您費心了,這面錦旗都無法表達我對您的感謝!」夏遙真誠地感謝著,這一句話把吳美華剛壓下去的火氣又激了起來,但她最喜歡看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這孩子還真仁義。」江大媽見到吳美華「識大體」地強壓怒氣,心里比拿到錦旗還高興。
「現在這樣知道感恩的孩子可越來越少了。」為了安撫強勢的江大媽,她身邊的人低低地奉承道。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一個穿著白襯衫,外罩一件黑夾克的中年男子背著手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工作人員。
「周書記,您來了,快請坐。」吳美華反應得很快,瞬間變臉,換上了一副熱情而諂媚的臉皮。
「喲,這一大早還有人送錦旗呢。」周書記一眼就望見江大媽手上的錦旗,感興趣地問,「誰送的啊?」
「就是這個小姑娘。」這幫社區工作人員也不常遇到這種事兒,知道這也算是她們的小「政績」,興奮地忘了對領導的敬畏,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江大媽,我先上學去了,謝謝您吶。」夏遙懶得在這兒浪費時間,朝江大媽鞠了個躬就跑了出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孩子可憐著呢,她的母親是個精神病,母女倆相依為命,家里沒有多少收入,她媽連藥都吃不起了,後來她就求上了我,這個周末我和吳書記想辦法聯系了個醫生給她媽看了病,也把藥的問題給她解決了,這丫頭客氣著呢,一大早就送了這面錦旗過來。」江大媽快人快語,吳美華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 里啪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遍。
林醫生分明是她聯系的,到了她嘴里,她倒成了個陪襯的,吳美華氣了個倒仰,沒見過搶功勞搶得這樣沒臉沒皮的。
周書記才不會給她這個分辯解釋的機會,吳美華很清楚,領導正在興頭上,她要是和江大媽爭功,絕對不會佔到任何便宜,怪只怪她低估了江大媽臉皮的厚度,這功勞就硬生生地被搶走了。
還有那個夏遙,看到錦旗上那幾個刺目的字,她更覺得心塞,她自認對夏遙算是不錯了,可這丫頭不知好歹,竟然在錦旗上指名道姓,明擺著要落她的面子。
虧她還一直和顏悅色地討好她,好心好意地為夏方蓮請醫生,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想到這里她微微一僵,雖然不知道林醫生給的是什麼藥,但她很清楚那絕對不是治病救人的藥,夏方蓮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也月兌不開關系,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心虛起來,不過這心虛只是一瞬間。
她眯了眯眼,陰惻惻地看了看江大媽,如果不是夏遙這個臭丫頭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傻不愣登,就一定是這個姓江的老貨在背後慫恿她和自己作對的。
夏遙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開始上課,第一節是語文課,語文老師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瞟了夏遙一眼,「遲到就站到教室外邊去。」
她倒是沒有異議,幾乎天天站在教室外,她已經站得很習慣了。
「切……」
「噓……」
夏遙站了一會兒,教室里就發生了一陣騷動。
「你們想干什麼?不想上課統統給我站到教室外面去。」語文老師終于忍不住了,隨手點了幾個人,「你、你、你,給我出去。」
悉悉索索一陣聲響後,幾個男生走了出來,和夏遙站成一排。
他們臉上那副趾高氣昂的表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仿佛自己才是得勝的將軍,臉皮比夏遙還要厚上幾分,尤其是那個易小奇,這個刺頭兒是班上男孩子們的頭兒。
「夏遙,待會兒去打球不?」易小奇率先招呼道。
她驚訝地挑挑眉,雖然一起打過籃球,但在她看來兩人可不算朋友,「籃球?」
「籃球是不可能的了,操場都被高年級的給佔了。」另一個男生馬丹一臉郁悶地說,他們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都喜歡打籃球,可是學校只有四個籃筐,平時都被五、六年級的大男孩給壟斷了,他們也只能在體育課的時候過過癮。
「我們可以打乒乓球啊。」瘦得和豆芽菜一樣的男孩子劉克一把掀開衣服,露出一面插在褲子里的乒乓球拍。
夏遙也有些蠢蠢欲動,語文老師的教學水平實在太差了,就他這麼照本宣科地念一遍課文,還不如她自己看書來得效率高,何況她天性好動,與其站在這里發呆,還不如去好好運動一番提高自己的體質。
「放心吧,我們每次罰站都會出去打球,老師根本發現不了。」馬丹見她有些意動,連忙加把勁游說。
「發現了我們也不怕,這老頭就只會罰站。」易小奇一臉不屑地說。
「我沒有球拍。」她微微皺眉。
「我借給你。」易小奇把外套一扯,肚皮上赫然也是一面球拍。
敢情這是有預謀的啊,夏遙失笑,毫不意外地發現馬丹衣服里也藏了一面球拍。
「行,咱們打球去。」她揮了揮手,三人發出低低的歡呼聲,他們誰也沒發現夏遙竟隱隱成了孩子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