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局面再次僵住,木媽媽實在不忍自家小姐被少夫人這般折磨了,于是笑呵呵的解圍,道,「虧得少夫人問了,咱們菊小姐對禮物還真是有些挑剔呢。送的不和心意反倒不美。咱們菊小姐只喜歡名家字畫,她住的雅居還真是佔著個雅字,里面隨便看到的都是珍品,京城的名家鋪子里都沒幾件。」
不愧是老太太身邊的人,這話說的像一陣看不見的風,把剛才的尷尬一掃而光,不留一絲痕跡。
卻讓芸婷為難了。「字畫啊……祖母也看到我寫的那些字了,這方面我一點都不懂……那我怎麼送少菊喜歡的禮物啊?」
老太太看看木媽媽,笑道,「看吧,讓這孩子為難了吧?還不如不說呢,讓她自己琢磨著指不定能有什麼新奇點子出來,這下更沒意思了……」
王少梅輕飄飄的看了王少菊一眼,冷哼一聲,不過就是空長了一副好皮囊而已,真以為靠著那些名品字畫裝點著自己就能高雅了?
王少菊低著頭。這個席芸婷根本就是個給自己找麻煩的,禮物什麼的愛送不送就好了,弄得現在倒成了她性格挑剔為難別人了。你是真的想送人家喜歡的禮物嗎?分明就是想給她添堵吧?
這時王少梅開口道,「嫂子也不用太在意。妹妹每年生辰都收到許多禮物,里面可不全都是字畫,若真是這樣她那雅居還裝得下?嫂子心意到了就好,哪有人收到禮物不喜歡的?」說著看看王少菊,「你說是不是啊,妹妹?」
王少菊點點頭,咬著唇,好半天才開口道,「嫂嫂也不需太費心,哥哥每年都會準備,知道嫂嫂有這份心意,少菊已是感激萬分了。」
「可是我第一次給你送禮呢,自然想讓你歡喜……」芸婷有些失落。可沒過一會卻又抬起頭來,「我可以叫相公帶我出去給你買呀。相公肯定能找到你滿意的!」
席翠站在一邊再次無語。小姐啊,你以為咱們還在侯府嗎?想出去跟夫人說一聲有少爺跟著就可以了。您現在是新嫁娘啊,王家規矩多你想出去就能出去嗎?叫劉氏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頓罰。奴婢的膝蓋可是才好了沒幾天啊,你是真的想廢了奴婢的雙腿啊?
王少梅听了這話卻是一陣欣喜。果然是個傻的,就叫你去找母親說好了,成了我也可以借著機會出去逛逛,成不了,你受罰我也沒什麼損失。
老太太當然也想到了劉氏輕易不會答應。上次芸婷回門因為回來的時辰晚了又加之少岩沒有一起回來就被劉氏罰跪了兩個時辰一事她還記得。這次她敢當著劉氏的面提出出府的要求少不了被刁難。想到既然自己已經允諾少岩會護著芸婷何不借著這個機會表明態度,也算是對劉氏這段時間所做之事的回敬。
于是招招手叫芸婷到自己身邊來,笑道,「少岩最近很忙,哪有時間陪你?不然祖母叫老爺給你們找個辦事穩妥的跟著,你跟兩個妹妹一起出去逛逛?你們母親那里就不用去請示了,她這幾日準備宴會的事恐怕忙不過來,明日你們就去可好?」
席翠知道這是兩尊大佛正是宣戰了,她家小姐成功的做了第一枚出現在棋盤上的棋子。可這又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至于出去能不能找到珍奇字畫她不知道,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芸婷的字畫肯定是不會讓王少菊歡喜了。
回到露居把這件事一說,吳嬤嬤愣了好半天才道,「看明天老爺找什麼人跟著吧。」又過了許久才再次開口,「跟兩位小姐一起出去也好,你留意著看那位梅小姐喜歡什麼,別到時候咱們小姐再來今這麼一出。」
王少岩一回來就問了席翠今日之事,大概是老太太真的去找過老爺了。席翠只好把寧居發生的事又重新說了一遍,他卻沒說什麼。
第二日用過早膳管家王福就帶了個年輕人過來,看打扮該是府里的管事。說是老爺吩咐叫這位陪著她們出去。
收拾了一下席翠就跟著芸婷出門了,出去才知道玲瓏居然也跟上來了。王少梅抬著下巴看了玲瓏一眼走到芸婷身邊,「嫂子我跟你坐一輛車,少梅就跟玲瓏一起吧。」說著就上了車,似乎多看一眼身後兩人都難受。
席翠在一邊看著,這位梅小姐真的是劉氏的親閨女嗎?為何喜怒不形于色這位小姐全然不會?
很快到了繁華喧鬧的大街上,听著外面的人聲鼎沸,席翠很是感慨。在侯府的時候,每個月都可以回家一趟,對這樣熱鬧的街道一點都向往,可是到了王家根本就連個指望都沒有,如今听著外面的喧鬧都感到親切與向往了。這次是運氣好踫上了,不知道下回出來透氣是何年何月了……
馬車在一件古玩字畫店門口停下。簾子卷起,管事對著里面笑笑,「少夫人,二小姐咱們到了。」說完下車放下腳蹬站在一邊候著。
下了車,王少梅第一個提著裙角走了進去。然後大家都跟著進來,管事最後出現卻快步走到最前面,站在掌櫃面前,「掌櫃的,咱們是王尚書家的,來你這里尋幾樣東西把玩,可有字畫?」
掌櫃的一听是王家的不敢怠慢,彎腰把人迎進了里間,伙計奉上茶。不一會掌櫃進來,懷里捧著幾個裝著字畫的盒子。
管事小心接下,放在靠窗的桌子上。掌櫃幫著一個個展開,都是有些年代的東西了,紙張看上去有幾分發黃,王少梅看了一眼王少菊,「妹妹不是懂麼?去看看吧。」
掌櫃是個會辦事的,听到聲音忙讓出位子,王少菊起身站到跟前,小心翼翼的看著,也不說話。
芸婷雖然不懂這些卻也很是好奇的湊過去,可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頭。顯然看不懂。剛要開口說話,席翠趕緊拉了拉她的袖口,她才想起出門之前答應過不隨便開口說話。雖然不甘心,可還是沒開口。
管事是個識貨的,看了幾幅之後,跟掌櫃說了幾句。掌櫃小心收走幾幅,留下了除了王少菊看的最久的一副,還有兩三副。
王少菊慢慢將手頭的字畫收好,放在原處。對管事搖搖頭頭,管事笑著應下。然後跟掌櫃去了外面。
沒了外人芸婷終于可以開口了,湊到王少菊身邊,「你真的能看明白嗎?那些有的都模糊的看不清畫的是什麼了……」
王少菊笑了笑,「年代久遠紙張多少會有些發霉,但確實是真跡。那麼好的東西跟著我實在是浪費了。可惜我在這方面也是個外行,掌櫃誤會了咱們的意思。我欣賞不了那麼好的東西,還是時下一些書畫名家的東西更適合我。出門之前跟管事說過了,許是一開始沒說明白吧。」
王少梅哼了一聲,心道,不懂就不懂。就知道平日里在裝高雅,這才見真章就露餡了吧。
不一會兒,掌櫃跟管事又進來了,這回懷里還抱著一些盒子。只是這些盒子明顯要顏色鮮亮些,一看就是新東西。掌櫃小心翼翼將之前那幾幅收好交給伙計,再將新拿來的展開。王少菊快步上前,接過掌櫃手里的卷軸,慢慢展開,青山綠水緩緩在眼前圓滿……
掌櫃細心觀察這位小姐的神色,初見畫里最上面的遠****是期待的,慢慢看到潑墨山影她開始欣喜,青山映著綠水漸現全景她眼里的火苗一點點褪去,到畫軸完全展開,她的眼神只剩下失望了……看來這幅沒有上眼。
掌櫃收起來,又開另一幅。依舊如故……
王少梅終于耐心耗盡,放下茶杯站起來,「掌櫃,你這里總不是只有書畫吧?本小姐是個俗人,欣賞不來這等高雅的東西,有沒有什麼新奇精致的小玩意讓咱們看看?」
掌櫃手里拿著畫軸,身邊的王少菊正在聚精會神的查看,此時要他說話一是不方便二是不禮貌,好在管事很懂事不動聲響的接過他手里的活。這時掌櫃才回身對王少梅笑道,「小姐這話就過謙了,這世人皆始五谷雜糧,世間俗事離不得罷了,哪里能說您就是俗人呢?雅俗之說也就是場面上的客套話,再說了小姐您跟天仙似的人物怎麼會是俗人呢?您要是不喜這紙上乾坤,咱們這倒是還有些別的小玩意,多得公子小姐們喜歡,要不小的帶您下去賞賞眼?」
姑娘都喜歡奉承話,王少梅自然也不例外,輕笑一下就算是應下了。回身對芸婷道,「小嫂子可要一起?這里面到底是憋悶了些。」
芸婷早就想出去了,字畫什麼的根本不是她的菜。于是興高采烈的跟著她下了樓。玲瓏看著她們再看看王少菊,不知該如何是好。姑母臨行前吩咐她一定要看好兩個姑娘不能讓她們在外人面前爭吵丟了臉面,更重要的是看住芸婷和她的丫鬟,可是她真的跟著下去了豈不是要將王少菊一人丟下?這位小姐性子孤僻,極少出門在府里都不愛與人說話,萬一出事該如何是好?
管事在府里多年,這些內宅小姐夫人們之間的門道他還是知道的。玲瓏表小姐是夫人的人,夫人不喜少夫人,要這位表小姐跟著明面上是陪著,實際上就是監督他豈會不明白。看玲瓏的樣子定是為難了。低聲對玲瓏說道,「表小姐可以放心將菊小姐交給小的,待會菊小姐選看好了小的自會帶著小姐下去尋你們。」
玲瓏雙眼一亮,看了管事一眼,笑了一下,算是記下了他此次相助。
王少梅手里已經捧著一個青玉淨瓶在端看了,見玲瓏下來,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她再看了看芸婷跟席翠,輕哼一聲。就知道母親不會放心她們姐妹跟芸婷出來,怎麼在她的眼里自己的親閨女竟比不得一個佷女更值得她信任嗎?再說了芸婷就一個傻子也值得她如此費心!
席翠暗暗觀察兩人神色,大概也猜出幾分。王少梅嘴上對王少菊滿是不屑于譏諷,可到底是自家妹妹,多少留著一些顏面。可對這位表小姐就不同了,那種蔑視似乎是骨子里散發出來的,若不是因著劉氏她怕是待她連下人都不如。她討厭玲瓏,而且是非常討厭的那種。看來這位梅小姐跟自己的母親也不是完全一條心,若是能投其所好,說不定還可以拉攏一番,成不了自己人最起碼也不要讓她厭了芸婷才好。
玲瓏當然知道自己在王少梅眼里沒什麼臉面,也不會上趕著往跟前湊。可又不能這麼干站著,只好笑著走到芸婷身邊,「表嫂在看什麼?」芸婷手里拿著一個白瓷筆筒,撫模著上面的水墨畫,「你看這個筆筒好看嗎?相公書房里的筆筒被我弄髒了,不如我給他買一個吧。」
表哥書房里的筆筒?玲瓏似乎想起了什麼,眼里的冷意一閃而過,卻是笑著說道,「好啊,表哥書房里那些東西都有好些年沒換新的了,表嫂有這份心意,表哥該是會歡喜萬分吧。」
王少梅嘴角微揚,沒有說話,眼里的不屑加深。
席翠雖不知道為何卻知道這件事還是留意一下的好。
芸婷听了玲瓏的話滿心歡喜的將筆筒放在手里,眼楮掃視其他物件似是真的要多挑幾樣東西。
王少梅放下手里的淨瓶,又拿起了一個鏤空黑瓷花瓶。這個瓷瓶乍一眼看上去沒什麼,可仔細看上面的鏤空雕飾卻是十分的有趣,竟然不是一般的雕花而是一個個的小人模樣。瓷瓶不大,一個個小人卻雕琢的很是逼真,細看上去那些小人姿態各異,嬌俏可愛。侯夫人也是個愛瓷的,這樣的瓷雕侯府有幾個卻是沒有這個精致,可席翠也是知道價錢的,那一個物件抵得上一座二進的宅院了。眼前這個較之侯府那幾個絕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了半天王少梅端起放下的盡是瓷器玉器,席翠想她大概知道王少梅的喜好了。
掌櫃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手里還捧著一個大方盒子,很是富麗堂皇。見幾位小姐看著自己笑著放下手里的盒子,慢慢打開蓋子,里面竟然擺放著大小形狀皆如出一轍的十二個白玉鼻煙壺。墨色的綢布包裹著壺身顯得白壺越發的晶瑩剔透,引人眼球。再仔細看去,這些鼻煙壺身都畫著內畫。山水人物都有,顏色鮮亮,入目清晰。山水交相呼應,雖小巧卻不失大氣,人物各異,栩栩如生。
王少梅拿起一個捧在手里,眼中的驚艷之色盡顯,芸婷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玲瓏也是滿眼的喜歡。
掌櫃當然看的出來眾人的眼里的目光意味著什麼,笑道,「這一套白玉煙壺總共十二枚,上面內畫更是各朝名家之作,白玉也是上好的羊脂玉。初到本店,幾位是可是這些寶貝的第一批賞客,不知可入得來各位的眼?」
芸婷頭點地跟小雞啄米似的,趕緊說道,「多少錢,我要了!」
王少梅看著芸婷,想說你傻麼?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這般急切掌櫃的看你那張急切的臉也要多要不知道多少錢去。可一想這位不就是個傻子麼,便不再說話。玲瓏也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芸婷就算是侯府小姐又如何,這套鼻煙壺一看就不是凡品,就是姑母想買也要斟酌一下價錢,她倒好開口就要要。
席翠當然知道她們什麼意思,笑著對掌櫃道,「掌櫃的,咱們少夫人是第一次給府上姑女乃女乃買壽禮,也不知道行情,身上帶的銀子不太多,你可不敢漫天要價。超過咱們預備的銀錢數目咱們就是喜歡也只能是看看了……」
掌櫃想了想,試探道,「幾位既是王家貴客,咱們能攀上貴府的買賣也算是幾輩子的好運了。一萬兩,算是在幾位貴客面前求個人情臉面了,您看如何?」
一萬兩!王少梅跟玲瓏同時倒吸一口氣。王少梅一個王家嫡出的大小姐一年的份例也就一千兩上下,買這麼個東西要一萬兩?怕是母親來了也不敢輕易點頭吧?玲瓏更是半天沒敢說話。
席翠看了看二位的臉色,笑了笑。看來王家財力不外如是嘛。想想也對,王家畢竟人口眾多,花銷自然大些,再大的產業再多的收入也不敢隨意揮霍,府上幾位小姐夫人花銷都得按照規矩來,那都是有定數的。侯府就不同了,人口簡單,田莊鋪子每年的收入不少,侯爺又不喜官場應酬,少爺又有自己的奉銀,夫人又不愛走動,府里基本沒什麼花銷。小姐出嫁的時候夫人把值錢的田莊鋪子基本上都做了陪嫁不說,光是壓箱底的私房錢就幾十萬兩不止了。更不用說小姐手里還有不少進錢頗豐的田園鋪子,一萬而已小姐每月的進項就差不多是這個數了。罷了,也叫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侯府嫡小姐,什麼叫貨真價實的財大氣粗。于是席翠輕巧的從懷中取出荷包,隨意的從里面抽出幾張銀票,輕飄飄的放到桌子上,再慢慢的將荷包懶散的放回懷里,笑道,「掌櫃一看就是個實誠的,出門的時候吳嬤嬤還怕咱們小姐遇上貪財的鋪子獅子大開口,應是叫奴婢多帶了幾萬兩的銀票。這是一萬兩,勞駕掌櫃的收起來包好。」說著看了看芸婷還在看別的,就又笑道,「咱們少夫人還要看別的,你看我都沒注意到主子的眼色……」說完又去拿荷包,想了想又沒取下來,只道,「還是等少夫人看完再一起結賬吧。」
然後只當沒看見身邊眾人的臉色,徑直走到芸婷跟前,隨著芸婷去看別的東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