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和趙侍衛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兩個人性格十分相近,都是那種溫和、善良型的,雖是習武之人,卻不蠻橫,待人和氣,連靦腆這一點都很象。趙侍衛比福佑大十歲,卻是奴才地位。在給新主子三叩首之後,福佑漲紅了臉扶起他︰「你不要這樣!我們做朋友好了。如果不是父汗去寺里找我,我還不是貧僧一個嗎?」。
「那可不是一回事,您是龍子龍孫,天生的高貴,做和尚也是暫時的,您還不是大汗親自接回宮里的?怎麼沒人接屬下?以後趙永就是您的人,您盡管吩咐。」
第二天,兩個人穿了便裝,騎馬直奔隆雲寺,一路上趙侍衛又向福佑介紹了一些宮里的情況,他並沒有說誰是誰非,只告訴福佑誰和誰是什麼輩分,位份如何。比方說十四叔多爾袞比大阿哥豪格小三歲,比主子大兩歲,可別叫錯了。他還告訴福佑哪位伯伯、叔叔是太祖的∼哪位妃嬪所生,哪位弟弟是當今大汗的側福晉所生,福佑這才知道父汗現今有東、西、南、北、中五宮五位福晉,中宮嫡福晉哲哲(以後的皇後)和永福宮的側福晉布木布泰(以後的莊妃)、麟芷宮的側福晉海蘭珠(以後的宸妃),這三位都是來自蒙古科爾沁草原四大貝勒之一寨桑一家。分別是寨桑的妹妹和兩個女兒,是博爾濟吉特氏一個家族的姑佷三人,是一種政治聯姻。在這之前福佑看到父汗那個側福晉才十六、七歲的樣子,好像跟自己年齡不相上下,心里別扭極了。經趙侍衛這麼一說,心里釋然了不少。同時他也知道了宮里是個很復雜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已經回來了,有事正明長老和父汗的約定,怎麼能不听師傅的?
福佑二阿哥和侍衛趙永來到隆雲寺,正明長老正在大殿上會客,那客人是一位福佑之前在隆雲寺里從來都沒見過的年輕和尚。正明長老看到了福佑進殿,笑著向福佑招手說︰「來得正好,老衲估模著你快來了。」
福佑一步上前,跪在長老面前,磕了三個頭,趙侍衛也跟著磕了三個頭。
正明長老已然七十五歲高齡,須發皆白,一雙眼楮依然炯炯有神。他扶起福佑︰「殿下,回宮這些時日過得可好?」
「不好不好!師父,弟子不喜歡那個地方,您還是讓弟子回來吧!」福佑都快哭了。
「說哪里話來?你臨走時師父是怎麼跟你說的?」長老笑呵呵地把福佑拉到年輕和尚面前「來來來,認識一下,這位是甘霖大師,你的新師父。」
福佑以為自己听錯了,驚愕地看著正明長老,又把眼光落在甘霖大師身上。只見他身材細高,卻不顯瘦,生得清清爽爽,健健康康。他的臉色非常好,白里透紅,那雙眼楮不是一般地漂亮,大大的,很雙的眼皮,炯炯有神。高鼻梁,薄嘴唇,渾身上下,干干淨淨,一塵不染,那衣服就象剛剛洗過。年齡和自己不相上下,最多也就二十歲。
甘霖大師見福佑用驚愕的眼光看著自己,不禁哈哈大笑,「怎麼,貧僧不可以做你的師父嗎?」。
正明長老正色道︰「慧空,還不拜見師父?」
對于正明長老的話,福佑一向言听計從,不僅因為他對自己有養育之恩,更重要的是長老的為人和修煉的道行。他把這年輕和尚成稱之為大師,想是這人十分了得。于是,福佑心平氣和的跪了下來,向甘霖師父三叩首「弟子拜見師父。」
甘霖師父笑咪咪地把福佑扶起來,未說一句謙詞,只是注視了福佑片刻,點點頭,平平靜靜地對福佑說︰「你根基很好,與正明長老有些淵源,才在他這門里一段時間,其實你是為師這一門中的。佛門中有很多相似的東西,但不可混雜地修,每一法門有每一法門的特點,你在平時一切的言行都要干干淨淨,這個你是分辨得出來的。修煉其實很簡單,你照為師父說的去做就行了。」
「是,弟子謹記。」
趙侍衛心里很有些不服。在他看來,凡是稱得起大師的人,那都是得道高僧,肯定是正明長老這樣銀須飄然的老者,哪有這麼年輕的少年人?自己的主子是出于禮貌,不然一個阿哥會拜一個如此年輕的和尚為師?
正明長老似乎知道趙侍衛在想什麼了,微笑著說︰「得不得道並不在表面的年齡。」
趙侍衛嚇了一跳,心說怎麼我想什麼他都知道?
福佑向師父合十︰「敢問師父您在何方寶剎安身?弟子日後也好去請教師父。」
「為師乃雲游僧人,居無定所。」
「那麼師父何以避暑,何以御寒?」
甘霖師父笑了︰「出家人眼中無寒暑。你呀,真的很善,關心師父。不過呢,師父自有解決的辦法,你有不懂的為師自然會告訴你。剛剛說過的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父要弟子干干淨淨。」
「很好,你悟性很高,已經記住為師說的話了。不但是身體干干淨淨、行為和念頭都要干干淨淨。這一次就算見面了,等你需要師父的時候,為師自會來,你們去見一見師兄師弟,就可回去了。」
福佑自然是听從師父的,到了禪房見到各位師兄、師弟,大家親熱地聊了一陣子,就告別了。然後見到師父,問師父還有什麼吩咐,甘霖大師似乎是對福佑的純淨很滿意。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為師一直在等你長大,現在好了,可以正式進入修煉。你雖然身份高貴,但是今後的路也有很多的坎坷和關難,記住自己是修煉的人,不要被塵俗所污染。」
「是,弟子記住了。」
「那麼咱們就後會有期。」
「多謝師父。」
福佑和正明長老那就是父子一般的關系,悄悄把長老叫到一邊小聲說︰「既然甘霖師父是雲游僧人,福佑很想和師父一起雲游。一是能給師父做個伴兒,保護師父,護寺棍僧嘛,學了十年的少林功夫,保護師父好像很應該;二是跟師父在一起,就能經常聆听師父的教誨,老也不見面怎麼能精進?三是可以遠離宮廷,那個地方怎麼也不像慧空常住的,不但有那麼多的規矩、禮節,還要時時提防別人的暗算。豪格大哥就說那個十四叔的心眼比篩子還多,把人賣了,被賣的人還會心甘情願地幫他數錢,這也太可怕了吧?」
「慧空啊,不是師父趕你走出山門的,是你的人生就這麼安排的。你要在塵俗中修煉,在塵俗中圓滿。不是說非得在廟里才算修煉,很多佛門居士都修煉得很好,也有修成正果的。你知道嗎?在塵俗中修煉比在寺廟里修煉還難,因為那里復雜,什麼人都有,什麼想法都有,你能在那里月兌穎而出,是非常了不起的。你不能和甘霖大師去雲游,他要做的事你還不能做,跟在他身邊反而是個累贅。」
福佑沒轍了,只好戀戀不舍地離開師父和長老。雖然第一次和師父見面,就覺得非常親切,師父雖然年輕,卻非常沉穩,說話不多,卻是很深刻。沒辦法,還得回到那個讓人眼花繚亂的地方去。
在回來的路上,趙侍衛很想問一問主子對新拜的師父有沒有什麼想法,猶豫了半天沒敢問。福佑也一直在想著自己的新師父,雖然他是那麼的年輕,可是給人的印象卻不是一個年輕小伙子的感覺。正明大師對他那麼尊重,想是這位師父也一定是道行很深。正明大師說的對,得不得道不能看表面的年齡。拜了新師父的福佑倒是沒有什麼別扭,正明長老和甘霖大師也說了,自己是甘霖大師這一法門的,必須等到自己十八歲才能認新師父,佛門講緣分,緣分到了才能水到渠成。可是趙侍衛的想法就不一樣了,他對佛門中的事沒有多少了解,很難接受主子今天的新師父。正明長老出家一輩子了,對佛門中的事怎麼也比那位甘霖大師要明白得多吧?道行也一定比甘霖大師深得多吧?那麼年輕的和尚怎麼能被稱為大師?他懂得的東西恐怕不比主子多多少吧?不是月復誹是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