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反了你了!」那峰的臉色從白到黑,然後到鐵青。他根本就沒想到田亮敢和他對峙、頂撞。而且是句句有理、擲地有聲。雖然知道自己胡攪蠻纏,但是騎虎難下,失了面子,可又沒理可辯。腦子里飛快轉動,想辦法怎麼收拾田亮一頓。但是他又不敢做的太過,得罪田亮不算什麼,得罪王爺就沒好下場了。要說鞭笞二十,也不過是嚇唬嚇唬。
**說話了︰「那總管,好像田侍衛做的事跟你的總管職責沒什麼聯系吧?據屬下所知,所有東、西路的蘇州宅院都是空的,王爺讓鎖上也是我們幾個听見的,你身體不好,和空房子置什麼氣呢?」
「你!你!你們幾個誠心氣死我是吧?」那峰的呼吸都要暫停了。
田亮心說不好,千萬別死在這兒自己說不清。于是忍住氣,抱拳一禮︰「總管言重了,如果您沒有別的事屬下等告退。()」說完不等那峰回答,轉身就走了。
莽格和**不放心,怕田亮氣大了失去理智,對那峰進行報復,到時候倒霉的還得是亮子,明明有理也變沒理了。今天那峰根本就是胡攪蠻纏,做事沒佔在理兒上,所以幾位金剛就敢和他對著干。想拿我們當侍衛的打 ,門兒都沒有!那峰敢于「收拾」田亮,是因為田亮出身低,但是要收拾莽格和**卻是有賊心沒賊膽。王府總管雖然也是朝廷官員,做著王府總管的差事,是被所有的人都認為屬于下人行列。至于**,好像很有來歷,听說是太後的親戚,那峰不敢踫他。所以,莽格和**跟田亮沆瀣一氣,那峰還真不敢跟田亮太過較真。人家都走了,自己在那里運氣有什麼用?回家吧。
清客先生白起在府上是最閑在的人,他剛剛逛完園子回來,看見那峰咬牙切齒的模樣,笑著走過來說︰「這里都是過堂風,總管大人身子弱,可別吹了風,趕緊回家歇息吧。」
那峰根本沒注意到白起,更沒听見白起在說什麼,滿腦子都是田亮頂撞他的聲音,還以為說話的是田亮,氣得大聲罵道︰「滾!給我滾!」
白起當時就不讓了︰「你說誰呢?我招你惹你了?好好地關心你,你朝我撒什麼氣?總管有什麼了不起的?好賴不知了!要滾你滾。」
白起雖然沒有官職,卻是安王爺舉薦來的,在王爺面前很有面子,那峰瘋狗一樣亂咬人,他自然是不讓了。他可不是那峰的屬下,得罪了那峰最差的結局也不過是回安王府。
那峰這才發現自己認錯人了,可是也不能和一個無職無權的白衣秀士認錯吧?氣哼哼地奪路而走。卻被白起攔住︰「總管大人,你是有頭有臉的人,難道我就活該受你的氣?給我一個說法,不然我到王爺面前告你,飛揚跋扈的,你算什麼東西。」
那峰已經被田亮氣得暈頭轉向,半路上又來了一個白起七說八說的,把他的火兒就拱大了︰「你誰呀?跟本總管要說法?不就是安王爺攆出來的一條癩皮狗嗎?到我們瑞王府找剩飯來了?」
這話可傷人了,白起的臉當時就青了,看了看身前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上去就給了那峰兩個左右開弓的大嘴巴!然後迅速地從旁邊的過道消失了。反正是沒有人看見,沒證據,更沒人相信他敢打那峰。
那峰從打進王府都是順風順水的,當了總管之後,別說人打他,就是王爺連句重話都沒說過,居然被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給打了!當時差一點沒背過去!胸口悶得很,站都站不住,靠在牆上,兩腿一軟就出溜下去坐地上了。
「叔叔、叔叔!您怎麼坐在這兒了?」那峰的佷子那洪看見他了。
「叔叔頭暈、頭暈……」那峰說話都有氣無力了。
那峰被那洪給背回了家,全家人都嚇了一跳。他的大兒子趕緊去找朱醫官,二兒子去找劉嬤嬤。朱醫官很快就來了,一眼就看見那峰臉上的指頭印子就知道他被人打了,也不好說︰你讓人打了?所有的男人都看重面子,還是別揭短了吧。把一把脈,也嚇得不輕,那脈搏跳成了一片。用異域的話說,嚴重心動過速,一分鐘起碼二百次!趕緊施針,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慢慢好了些。
「我說總管大人,你怎麼回事啊?」
「我、我要給人氣死了、氣死了……狗仗人勢,騎到我頭上拉屎,居然還打我,我、我活的什麼意思?」那峰倒是沒在乎,說出來了。
「打你?誰打你了?」
「田侍衛,他隨便進出蘇州宅子,我就說了他兩句,他就……」這位,挨倆嘴巴給田亮安上了。
「我去找他!」那峰的大兒子「呼」地站起來,眼珠都紅了。再不濟也是他阿瑪,是王府的總管,豈是被人隨便打的?
「等一下,那顯。你阿瑪氣成這樣,也許是看錯了人。等你阿瑪消氣了,再好好回想回想。」朱醫官根本就不相信那峰說的田侍衛打了他,安撫住那顯︰「你阿瑪暫時沒事了,你看著他,我去問問情況。」
「好吧,有勞您了。」
那峰臉朝里躺著,不住地冷笑︰「天賜良機,給了我這麼一個好機會,姓田的,我讓你有好瞧的,這回就咬上你了!」
要說鑰匙的事倒也不算是那峰胡攪蠻纏,王府總管的權力大著呢。掌管著府上四百多號人的吃喝拉撒睡,沒有操不到的心。但是,東、西兩路的空房子都有專門的丫鬟、婆子每天打掃,這些丫鬟婆子上面還有管事嬤嬤具體監督,根本不用那峰過問。他就是看到王爺對田亮榮寵有加心里不舒服。跟著王爺干了將近二十年,手下也有一些得力干將,消息靈通得很,听說田亮一個人進了蘇州宅子,火氣就上來了︰那是給未來的貝勒、貝子住的,豈是你一個小小的漢人侍衛隨便進出的?所以就來找田亮的茬兒。根本沒想到田亮不但不听他的吆喝,還理直氣壯地跟他頂撞。那個時代,真的是官大一級如父母,不但田亮頂撞了他,莽格、**都來幫腔教訓他,最後還讓白起給了兩巴掌!那峰死的心都有了!面子丟太大了!
對于那峰的訓斥,田亮根本就當是狗吠了。十年的深山修道生活已經讓他養成了榮辱不驚的習性。峨眉道長一再教導他,塵俗中人把名利地位當成比生命還重要的事,為了他的金錢、地位爭來斗去一輩子,不惜傷害別人,用陰謀侵佔別人的財產,還要殺害人家,是同時犯下兩個罪孽。處心積慮地積攢了很多金銀財寶,死的時候卻什麼都帶不走。或者是下一生償還人家,或者是到地獄去接受懲罰。人看不到這個因緣關系,就在渾渾噩噩中這一生、下一生、再下一生這麼循環往復,就一世不如一世。
田亮一想那峰就好笑,就這麼點權力就成了耀武揚威的資本了。逮著什麼說什麼啊。王爺的貨物和你有什麼關系?你是總管又怎麼樣?王爺不讓你插手你就別動歪心思不好嗎?還我不知道姓什麼了,我有那麼狂嗎?我二十六七歲的人了,毛兒還沒長齊,那發育得也太緩慢了吧?就是總管也不能出口就傷人吧?算了,和這種人說不出什麼里兒啊表的,跟他生氣也犯不上。
這個那總管,怎麼就和鑰匙鰾上了?要說他做事認真也確實是認真,就是過于瑣細,什麼事都要管,什麼事也沒管出名堂。不但很多人對他有意見,還把他自己給累出毛病來了。
那峰對田亮的敵對情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田亮是王爺前任貼身侍衛趙永臨終前托付給王爺的。一方面是因為田亮是他師弟的兒子,另一方面田亮這人人品確實非常好,功夫非常了得。開始的時候田亮只是一名普通的侍衛,後來各方面表現突出,王爺就把田亮調到身邊當貼身侍衛。從那以後那總管就開始疑神疑鬼。總覺得王爺對田亮過分榮寵,對自己逐漸疏遠。加上身體不好,懷疑是不是王爺要把自己換下來,讓田亮接任自己。那樣可就糟了!當王府的總管,那是多大的權力啊?哪個王府的總管不是王爺的絕對親信?不但拿著戶部的俸銀,還能經常得到王爺福晉的額外賞賜和手下給的孝敬。正經是個肥差呢。要是被撤換了,至少要少收入一半的銀子!
要說那峰對王爺,十年以前還算是忠心耿耿的,為了府上的事情沒少操心。但是近年來就有點心不順,雖然王爺對他還是榮寵有加,他就是覺得王爺對自己沒有對幾個貼身侍衛那麼近乎了。尤其是對田亮,不過是個漢人侍衛,一杠子壓不出個屁來,哪里出奇了?怎麼就那麼招人喜歡?也不知道王爺是怎麼想的,兩個女人都是漢人,還把漢人老丈人弄到府上來住,這不是漢人奪了滿人的天下?
鑰匙的事情不是小事,就象沒有玉璽的皇上就沒有皇權一樣。在府上,掌管支領所物資的人有權力,掌管裝物資倉庫鑰匙的人有權力。除了鑰匙,還有福晉的對牌,那是支領府庫物資的憑證。不是王爺、福晉的親信,誰也模不著這兩樣東西。王爺回來就把掌管空房子、空府庫鑰匙的權力交給了田亮,可見王爺對田亮是何等的信任!那峰非常後悔當初為什麼自己沒爭取和王爺一起出去雲游,讓田亮這小子鑽了空子!也很後悔方才為什麼不給他幾個耳光?讓他顏面掃地?
那峰躺在家里,氣都喘不勻了,心里邊咒罵著︰「姓田的,別給我瑟,這回我就訛上你了!別說鑰匙要交給我,你的命也得交給我!
你憑什麼管鑰匙?憑什麼在我手上搶權力?看我不收拾死你!」
再一想,不對呀,東、西路的蘇州房子都是空的,平時從來不上鎖,丫鬟婆子的每天都要擦抹門窗、廊廡,還要打掃院子,鎖上做什麼?肯定是里面放了什麼東西。放了東西連我這個總管都不給知道,這里邊有事兒!這是王爺的意思還是田亮把持?一定要弄明白了。
那洪又來了,在那峰耳朵邊上低聲說︰「叔叔,佷兒方才去看田侍衛在做什麼,發現他和莽格、**進了園子,去了桃源舍,听見里邊有雞雛鴨雛的叫喚。然後在園子里走了一圈,發現所有的軒、館、樓、閣都上鎖了。這些地方都是給人玩的,鎖上做什麼?是不是王爺帶回來什麼犯禁的東西了?」
那峰的頭頂「嗡」地一下,努力鎮定著自己說︰「不會、不會。你挑一個背靜的樓閣,把鎖頭砸開看看里面有什麼。」
「換鎖了,佷兒從來沒見過那樣的鎖頭,拉也拉不開,拽也拽不動的,什麼時候換的呢?」
「你要笨死啊,不會用斧子別開嗎?現在根本沒有人來,把小山後邊哪個亭子的鎖頭砸開也沒人听見。」
「佷兒回去找斧子。」
「算了算了,現在去不是時候。你就注意姓田的在做什麼,再看著點王爺福晉回來沒有,有什麼消息趕緊告訴我。」
「!」那洪這回可有事做了,東一趟、西一趟地折騰探消息。一會到翼然樓大門看看王爺福晉回來沒有,一會又到飛雲樓門口看看田亮在不在。但是當他看見飛雲樓樓下敞開的大門時,兩只腿好像被定住了,他看見了大廳里的木箱。
「叔叔、叔叔,飛雲樓大廳里有好些好些的箱子,這麼長、這麼寬、這麼高!里邊是不是王爺帶回來的武器呢?」那洪又來報信。
「你說什麼?!」那峰好象被雷擊中,臉都黑了!怕什麼來什麼,心說︰「那麼大的木箱,不是裝武器的能是什麼!不行,我得看看去,如果真是王爺要造反,絕對不能跟著,起碼要有個退一步的打算。」
此時的那峰也忘了算計田亮,忘了跟白起生氣,穿上鞋,就出門了,事關重大,一定要實地勘察一下,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走在路上,听見走在前面的兩個婆子在議論︰「哎,老姊妹你听說了嗎?昨天下午,莽格侍衛從飛雲樓用一輛三個 轆的車拉走了好些紙殼箱子回了翼然樓。听說雲主子的大廳里還有好些木頭箱子呢,紙箱是王爺帶回來的禮物,其中有皇上的六個箱子、福晉的六個,還有雲主子的四個,田侍衛的四個,其他府上的王爺國公爺的……」
「你這消息也來得太遲了吧?昨天王爺剛剛回府,就帶著幾個侍衛到府庫,把張公公手里的鑰匙都拿走了,說是交給田侍衛來管。」
那峰當時就覺得天發黑、地發藍了︰王爺把管府庫的張公公手里的鑰匙都下了,交給田侍衛,是什麼意思?奪了自己的權?讓田亮全面接管?怪不得田亮敢跟自己對陣,腰眼子硬了嘛!這不是要造反還是什麼?瑞王府要變天了?不得了、不得了了!不行,還是去先去飛雲樓看看!怪不得帶回來的東西不敢放在福晉院里,敢情都藏到最背靜的飛雲樓來了;怪不得王爺把張公公的鑰匙都下了給田亮掌管;怪不得不讓自己上工當差,原來……
那峰發揮了他歷史以來想象力的最好水平,不但認準了王爺有不臣之心,還準備把自己勘察的結果寫成折子,恰當時機交給某位御史大人向皇上參王爺一本,只是這造反的罪名實在太大了,一定要有足夠的證據,人證、物證搜集齊全。沒有十分的把握就是誣告,誣告了王爺,不但總管的位置沒有了,腦袋都會沒了。可是自己是瑞王府的總管,王爺獲罪,自己就能抖落得干干淨淨嗎?別把自己也給折進去,陪著王爺一起砍頭,一定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