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別哭了,你男人回來了!」鄰居大嫂來報信,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跑到門口去接爹爹。撲到瑞謙懷里︰「爹您快回家看看女乃女乃吧,女乃女乃都哭暈好幾次了。」
瑞謙趕緊沖進母親的房里,安慰道︰「娘!我回來了!您看看,我是您的謙兒!」
「謙兒?真是你嗎?咱們娘兒倆不是在陰曹地府見面的吧?」
「娘!謙兒剛被抓進去王爺就找皇上了,然後皇上的貼身侍衛就到牢里把兒子接了出來,兒子什麼事也沒有,一點都沒有挨打。是王爺把兒子救出來的。娘,兒子還見到了皇上呢。」
「啊?你還見到皇上了?沒失禮吧?」
「哪能呢,見到皇上磕頭、喊萬歲,誰都知道的禮節。皇上可年輕呢,和和氣氣的。您放心,事情都解決了,拿走的布匹都得送回來。」
「這就好、這就好。真想不到,忽然間出了這麼一檔子嚇死人的事,娘都不想活了!謙兒,娘這輩子就是為你活著的,沒有你娘還活著做什麼?」說著又哭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娘您辛苦、委屈了大半輩子,還沒過上好日子呢。以後就沒人敢來搗亂了,王爺都出面了。皇上派了身邊的貼身侍衛親自接的兒子,您放心吧,兒子以後不會有事了。」
「快歇歇吧,你也是嚇夠嗆吧?」
「開始害怕,後來一想自己也沒犯罪呀,憑什麼怕他?」
鳴鸞默默地看著著丈夫,听著他和氣的話語,心里被莫名的感動包圍著。到廚房做飯的時候,被丈夫從身後抱住︰「我知道你會擔心得不得了。」
「你回來比什麼都好,咱們這個家要是沒了你就散了。」
「我福大命大,我們兩個還要白頭到老呢。」
「貧嘴,我問你,你還敢給瑞王爺代賣布匹嗎?如果經常出這種事,咱們家的日子還能過了嗎?要不就算了吧,少賺點錢日子過得安穩。」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這件事已經是欲罷不能了。我悄悄告訴你啊,皇上已經把我列為皇商了,還封了我正陽舍人。雖然算不得是什麼官餃,也是提高了身份,皇上還許諾給咱們的布莊一塊御賜金匾,你想還有誰敢來店里鬧事了?王府那邊曾經派過親兵保護,只是刑部的人半夜來抓我,他們沒有想到。也是啊,不過賣幾塊布怎麼會有刑部抓人呢?你的心里可別怨著王爺,誰都有個想不到的。」
「我倒是沒想過埋怨瑞王爺,更沒想過埋怨雲表妹。就是你被抓走對咱們一家老小的驚嚇和打擊太大了。咱們是平頭百姓,誰能經受得起。」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咱們現在已經好轉了。王爺為我的事連夜進宮找皇上,還派了身邊的貼身侍衛把我從牢里撈出來,如果你拒絕了王爺,以後怎麼和雲妹妹見面了?再說了,恐怕王爺的布匹不是那麼十匹二十匹的,他把布匹先給咱們賣連個押金都不要,咱們就直接賺錢,這樣的事哪兒去找啊?以前的時候我到外邊進貨不是也被山賊給劫過嗎?那個就不危險了?」
「我也知道你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就是擔心你。從這件事上看,瑞王爺對咱們的雲妹妹不是一般地寵愛呢。」
「那是,咱們的雲妹妹是誰呀?那麼漂亮那麼有才情,還給王爺生了三個那麼好的孩子。對了我是不是要去府上表示一下謝意呢?」
「太應該了,可是你要帶什麼禮物呢?人家那里是王府,東西拿不出手不讓人家笑話死?空著兩個爪子又不是回事。」
「這可難了。要不把娘做的醬菜給我叔叔、你姑姑拿去一點嘗嘗?那還是娘自己琢磨出來的特殊風味呢。」
「我看行!茄子辣椒的就算了,那個醬鯉魚還拿得出手吧?」
「就拿那個,咱們跟王府能拼得過嗎?只能是意思意思了。」
「以後再有那個紅藍花布的給我們娘倆留兩塊唄。」
「哎呦對不住、對不住了,夫人挑為夫的理了。說不定以後會有更好的。」
「綾羅綢緞咱們沒資格穿,還是那種家常布料來得實在。」
王爺回府換了家常的衣服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福晉在他身邊給輕輕地扇著扇子。天氣越來越熱了,心急火燎地跑了一趟宮里,一定是上火了。可是瑞謙少爺是為了府上在做事,他出事一定要全力解救。
「你說這人是什麼樣的都有啊,看見人家一塊布順眼了也要歸為己有,不但想白拿,還要都歸了自己,還要給貨主安個罪名,這是什麼人哪。」王爺的心里很是不平。
「這就是人的私心了。人的私心太大了就會貪得無厭,就會不顧他人死活,就會干很多壞事。」福晉和風細雨地勸慰著王爺。
「你行啊,能悟到這些。佛門的佛法佛理就是不讓人有私心的。」
「其實,那些一輩子都為了錢財活著的才是最可憐的,忙活一輩子死了什麼也帶不走。」
「您的悟性也不差嘛。」
「唉,陳少爺的事真是我疏忽了,完全沒想到那些布匹就是幅面寬了點也給人看到眼里拔不出來。這個事兒算是給咱們敲響了一個警鐘,以後凡事都得多想那麼幾步,一個疏忽大意就會出毛病。幸虧皇上還能對我這麼信任,要是他也給咱們掣肘,咱們的事兒就難辦了。如果皇上的日子沒多少,咱們還真得有個退步抽身的打算。」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是師父。王爺趕緊起來,和福晉一起給師父見禮。甘霖師父滿臉的笑意,接過福晉雙手遞過來的香茶,對王爺說︰「你還不能退步抽身,也退不出來,只能在這個環境里經商。瑞謙少爺其實也是咱們一個法門中的人,只是他下來的時間早了一些,都是和咱們有緣的人,在你們的這一生和你們接上緣分然後幫助你們。所以你們也不要過于內疚,還得在玉龍布莊打開局面。為師覺得你們有的時候過于小心謹慎了。當然小心一些比馬虎大意要好,別太刻意了。其實這次瑞謙少爺出了點麻煩,也是他過了一個關隘。造成這個麻煩的不光是你們的布匹和大清的差別太大,是因為太後注意到了你們。你們的布料有內務府的人買了拿給太後看,然後太後派人查了瑞謙少爺的情況,知道了他是雲夫人的堂兄,也就知道了是你把布匹交給他代賣。就讓內務府的一個太監授意那個刑部侍郎把瑞謙抓起來,嚴刑拷打,受不過就招了。」
福晉有點發急︰「師父,我們是給皇上賺錢的!難不成他們不需要我們的錢?」
「非也,太後比皇上還著急銀子,她是恨不得一時就把南邊的戰亂平息了,讓她兒子的龍椅坐穩了。但是她考慮問題跟你們不一樣,你們做這件事是無私的奉獻,她是站在家天下的角度,生怕他兒子身邊出現和他兒子爭奪龍椅的人。慧空你和雲夫人、田亮在異域生活了一年,你們的觀念和習慣中已經有了很多異域的因素,習慣成自然,你們自己都不覺得了。就是寬面布這麼一個小事也會讓她坐立不安,你用大清的平民百姓都能接受的價格出售大清想都想不到的高質量的布匹,她會沒有想法才怪。以後就是你們在外地出售異域的布匹,凡是寬面的她都會以為是你們的。」
「那弟子的生意還怎麼做了?我們賣布是為了給國庫裝銀子,她還監察我們,是不是太不知道好歹了?」
「不是說了嗎,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同,但是你們還得符合大清這個社會制度,還得繼續出售你們的異域布匹。問題是你們要把你們的生意變得名正言順,必須是過了她的明路。」
「這可就難辦了,她這麼著小心我們,隨時就挖個坑讓我們跳,她有身在高位,我們……」
「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不是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嗎?你們要利用皇上和太後之間的矛盾,讓皇上去制約她。其實啊太後就算是家天下的想法也不是太錯。把社會弄穩當了,對老百姓也是個好事。但是她總是懷疑你還有爭奪龍椅的想法,對你還是很不利的。但是消除這個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奏效的。這次瑞謙少爺出了狀況你及時去找皇上還是對的。皇上已經懷疑那個姓方的太監所作所為是太後授意的了,一定會采取逆著太後的做法,對你們有利也有害。皇上題匾大張旗鼓地支持你,你們的貨物倒是好賣了,但是在太後那里就更加小心你們了。跟你們就更擰勁了。你們就來點卸勁的,這件事必須錦繡夫人來做,明白了?」
福晉點頭︰「您的意思是給她一點甜頭?」
「對,太後這人的心思不比武則天小,但是她也是女人,女人就有女人的特點,送給她幾塊布料就當是交廣告費了。」
「這事是我們疏忽了。」
「也不是你們疏忽了,是沒有想到受益的人還和你們對著干。所以你們的事做起來難度很大。為師還告訴你們,不要用你們的心思去衡量太後。你們的思想境界比她要高得多,你們自己都不知道跟塵俗中人有多大的距離。既然如此,就別在意她怎麼說怎麼做。」甘霖師父笑了,又嘆了一口氣接著說︰「為師說讓錦繡福晉給她幾塊布料,還不能那麼直接,迂回一點,具體怎麼做還是你們自己去悟,為師不能說得太明白。」
「弟子一定努力去做。」
甘霖師父又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听到瑞謙被抓進刑部,陳先生雖然他沒有暈過去也是心如火焚了。瑞謙是他兄長唯一的愛子,也是先生喜歡的晚輩。瑞謙被抓,他緊張得不得了。听雲兒說瑞謙回來就放心了,確定了佷兒沒挨打受苦才放下心來。
先生知道王爺不會袖手旁觀,別說是瑞謙在為王爺做事,就是當年自己連王爺都不認識,他都出手相救。問題是誰被抓進刑部大牢誰就生死一線,能救是能救,關鍵是來得及來不及。這邊正在營救,那邊給打死了,怎麼辦?還好還好,王爺還有一個最大的後台皇上。
陳瑞謙被王爺邀請來府上赴宴,王爺福晉要給他壓驚。這樣的事瑞謙是不能拒絕的。接到請帖,換上了一件體面的衣裳就來赴宴了。
宴席上王爺一再給瑞謙道歉,把個瑞謙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瑞王爺是一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千歲,這樣給自己道歉,瑞謙哪能承受得了,趕緊跪在地上,求王爺不要再道歉了。
王爺只好作罷。確認了瑞謙還要繼續給府上代賣布匹,王爺讓雲兒準備幾匹適合大清平民的白的確良布好做夏天里的衣裳,就是那種薄薄的、青白色的化縴布。異域的人都用它做襯衣,顯得特別干淨。還有兩匹月白色的絲綢,也是做內衣的。
雲兒給鳴鸞表姐、瑞謙哥哥的母親孔氏、表姐的女兒蓉兒、他們的兩個兒子,還有瑞謙本人都是每人兩身衣服的料子,還有給老少女人的首飾。還有一大包做香囊、荷包的小塊錦緞和彩珠等輔料。又留堂兄在她母親那里用了晚膳,才讓田亮把堂兄送走。一掛馬車裝得滿滿的,半路上有好幾次瑞謙都想笑出聲兒來。
玉龍布莊陳掌櫃的給刑部抓走,跟一陣龍卷風一樣,附近的各個商鋪都知道了,為瑞謙的安危擔心的有之;猜測事故起因的有之,幸災樂禍的有之。但是就沒有人想到陳掌櫃的都沒在刑部大牢過夜就給放回來了。進過刑部大牢的能活著回來的就已經是奇跡了,更沒有人全須全尾,身上不帶一點傷的。可是陳掌櫃的似乎是連手指甲那麼大的傷都沒有,還是和平常那樣,一臉溫和的笑意。對懷著各種心思的同行們抱拳示意,感謝他們的關心。
陳瑞謙被抓走的第二天,就是田亮把他送回來的那天,被黑衣人拿走的兩匹布由刑部的一位官員給送回來了,同時有表示歉意的水果一大蒲包和四匹大清出產的織錦緞。
這些人一走,陳瑞謙就宣布開門營業。從王府帶回來的月白色絲綢和的確良化縴布也都擺上了櫃台。沒用親兵維持秩序,前來買布的人就主動站排了。瑞謙站在一把椅子上,給各位客官講解了絲綢和的確良的用途和禁忌。然後給買布的人發號,被叫到排好的進店拿布。這樣一來沒人再干亂擠加塞兒了。八名親兵就在隊伍旁邊看護著,不讓別有用心的人沖散了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