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龍布莊。先前買毛料布和被面的那位老夫人又來了,很高興地說︰「都說陳掌櫃做生意童叟無欺,果然是。老身回去試了試,當真是結實得緊,怎麼扯也扯不開。我家老爺是專門經營綢緞的,對其他布料也懂得一些,看了老身買回去的毛滌,就夸獎老身會買東西。」
瑞謙心想︰「得,布莊掌櫃踫到綢緞莊的了,還挺內行。」
「我家老爺讓老身請教您,您的布料是從什麼地方進的貨?」這位,想竊取商業信息呢,回頭自己進貨自己賺錢。看樣子這位老夫人的老爺真是經營綢緞的。
「這位老夫人,在下不是說了嗎,是親戚放在這里代賣的,他從什麼地方進貨在下怎麼知道?好像是說了一句外國的,至于哪個國家的就不得而知了。」
「這是外國來的布料?這麼說您的親戚也是經營布料的?」
「算是吧,他還有其他的生意,不光是布料。」
「那肯定是位大商家了?」
「也算不上是大商家,他還沒開始經營呢,只是手上有點貨讓在下給代賣代賣。」瑞謙說的都是實話。
「我家老爺說您的那個毛滌布甚是合他的心意。手模的感覺非常好,有些毛絨絨的,做出來的衣服肯定是很紳士。如果您店里有新來的這種布料千萬給留著一些。」老夫人又囑咐了一遍,看樣子是真的看中毛滌布了。
「一定一定。你好走。」
瑞謙還以為,雲妹妹定的價格高了些,還真有識貨的,竟然賣給老牌綢緞商了,看樣子這個毛滌布質量確實不錯。
伙計大張過來了,對瑞謙說︰「少爺,小的那邊櫃台上香囊荷包和那些拎兜都賣光了。」
「啊?賣光了?那些不當吃不當喝的東西比賣布還快?」
「說的是呢,那些小姐們喜歡得不行,都說買回去照做呢。」
瑞謙心里「咯 」一下︰他照做了我還賣什麼呀?
正這時,田亮和納蘭進來了,瑞謙趕緊迎出櫃台。自己的這位堂弟比叔叔的官品還高,現在又當了瑞王府的代理總管,前程一片大好。
三個人寒暄就幾句,瑞謙就把大張的話告訴了田亮。
田亮笑著說︰「大哥不必憂心,異域那邊說,被模仿是難免的,被超越是很難的。那些香囊啊、荷包啊、手袋啊,都是異域的材料,是大清沒有的。他照做也只能是個大概,沒有那些亮閃閃的東西效果上就是黯然失色。」
「精闢、精闢!兄弟你還真是經商的材料呢。」
「大哥您可別逗兄弟了,我們就是來看看情況的。」
「府上這麼照顧在下的生意,無以為報啊。」
「瞧您說的,您這是為府上的事操勞呢,要說報答也應該是府上。兄弟和納蘭兄弟又給您送來四匹小花布,挺水靈的,估計會好賣。這是價格表,看樣子銷售額還可以?」
「正經不錯呢,那就交割布匹?」
「大哥一定要小心,我听說有那種專門收什麼地皮費的痞子經常搜刮商戶?」
「這個事早就不稀奇了。這些痞子多半都是有背景的,沒有官府的人給他撐腰,他也不敢那麼明目張膽來收錢。」
「這麼說大哥也被魚肉過?」
「有什麼辦法呢?不給錢店鋪就遭殃,要麼給砸稀爛,要麼起火,損失更大。」
「這還真是個事兒,回頭我和王爺說說。」
「別價別價,不就是一百二百文的嗎?犯不上得罪這些地頭蛇。咱們在明處他在暗處,打發不順心了給你放把火就得不償失。」
「可是憑什麼讓這些不勞而獲的人渣隨意搜刮?不是有什麼兵馬司的專門管治安嗎?」。
「沒有他們撐腰恐怕那些小混混還不敢那麼囂張呢。」
「您門上的牌匾也不頂用?」
大哥也不知道頂沒頂用,就是掛上牌匾以後還沒人來收保護費。」
「保護費?收商家的錢算是保護費?他們保護你們了嗎?既然是保護費就不應該收費。」
「如果跟他們較這個真兒,得到的準是幾個大嘴巴。」
田亮納蘭倆人和瑞謙說了一會話把花布交割完就往回走了。剛出門不遠就見幾個身穿黑綢褂子的人進了瑞謙的布莊,倆人趕緊返回來站在鄰家的成衣店的門廊處。天要下雨,倆人就和躲雨的人一樣站在那里了。
「這不是陳掌櫃嗎?多日不見很是發財吧?」
「在下小本經營,想發財也很難哪。」
「我們哥兒幾個不少日子沒來您這里拜訪了,听說您在賣寬面布,很賺錢?」
「幾位說笑了,您說的寬面布是在下的一個親戚放在鄙店給代賣的,就那麼三五塊,賣完就沒了。」
「不對吧?昨天有個老太太一個人就買了好幾塊布料,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也買了好幾塊,就那麼一會的功夫就賣出去十塊八塊的了,你糊弄誰呢?看你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還挺狡猾的啊,這麼著吧,你把該交的銀子交了,我們也不管你賣給誰什麼了,要是不識抬舉,可別怪我們不講義氣。」
「幾位言重了,在下還沒請教尊姓大名呢。」
「我們在這條街上不少年了,難道你連我們的姓名還不知道嗎?真是讀書讀糊涂了。那就自我介紹介紹?」
「在下洗耳恭听。」
「你站穩當了,本人姓孫、孫長海,人稱孫六爺。這位姓高,高城子,是我手下得力干將,有套扭脖功,就是把人的脖子扭成麻花,這位是姓董,臉上有麻子,人稱董麻子,專門掐手腕,被他掐了之後,不但不能寫字,就是吃飯也不能夠了。」這位孫六爺說的怪嚇人的。
「久仰久仰……」瑞謙還沒說完就進來兩個穿白褂子的年輕人,大大咧咧、邋里邋遢的樣子,進來就說︰「哪位是練扭脖功的?我這脖子落枕了,能給扭過來嗎?」。這位還挺幽默的,人家練的扭脖功是用來傷人的,不是治病的,還落枕了。
「你誰呀?我們是來收銀子的,別打叉好不好?你落枕活該,我們也不是郎中。我們是找陳掌櫃說話的。」看樣子扭脖功和掐手腕都是嚇唬人的。
「哪位是陳掌櫃?」
瑞謙抱拳道︰「在下便是。」
「你?我當是什麼大人物呢,知道嗎?我們哥倆不是孫長海、董麻子一伙的,但也是收銀子。他們幾個想當地頭蛇,獨霸這塊地方,不夠意思,只顧自己收銀子,把我倆給忘了。你靠邊好不好?別這兒礙事。」
瑞謙趕緊後退了幾步,很害怕的樣子。
孫六爺說話了︰「請問二位尊姓?」
「你管我姓什麼?你們幾個都在我倆管轄的地盤以內,趕緊把你們收來的銀子交給我們別廢話。」
「啊呸!一張紙畫一個鼻子,你好大的臉!你們是那個旮旯胡同老鼠洞鑽出來的,跑這兒充大爺?有種的咱們一對一交手試試。知道六爺我的厲害,輸了你們就得向我們交銀子。」
「我們也不做生意,哪來的銀子?」
「一看你們就是倆棒槌,四六不懂。還朝我們要銀子?你們走了這里的路,交過路費!這里的路面都歸我們管。」
「我听著怎麼和攔路搶劫的口氣差不多呢?我們是走了這里的路,可是這條路是你鋪的嗎?這是官府鋪的,官府還沒要什麼過路費呢,你算什麼東西?一對一是吧?小樣兒,誰怕誰呀?走,到外面去對,屋里太小施展不開。」
「準備開溜是吧?有種的別怕跑啊。」
幾個人撕撕巴巴地來到外面,立即進入戰斗。三對二開打。不一會二人組就呈敗相。且戰且退,三人組興奮得嗷嗷直叫,窮追不舍。二人組被逼進一條小胡同里,看熱鬧的沒敢跟過來。就在二人組被逼到沒人救援的死胡同頂到了牆壁的時候,三人組身後來了好幾個人,把三人組就給里外夾攻了。好頓臭揍,直到三人組躺到地上起不來,然後捆綁、裝進一個口袋,扔上馬車。開始三個人還大罵不休,可是張嘴一罵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只好閉嘴了。
馬車的速度還是不慢的,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一路顛簸往前趕。孫六就在口袋里告饒了︰「幾位爺,高抬貴手吧,我們也是沒辦法。不收錢上邊就要我們的命……」
干脆沒人搭話,馬車足足跑了大約一個時辰才停下來,三個人從車上給拉下來,拖到一個滿是發霉味道的地方,然後給背對背地捆在了一根柱子上,腦袋上扣了紙口袋,腳步聲就離開了。然後听見越來越遠的馬蹄聲。好像已經是城外了,沒有行人的說話聲兒。「六哥,這幾個人是不是陳掌櫃一伙的?」
「不象。陳掌櫃的沒有兄弟姐妹,就是他老丈人有個兒子也是個書生,他們在琉璃廠那邊開紙行。」
「揍咱們的這幾位是道兒上的人嗎?」。
「也不像,好像是有真工夫的,咱們什麼時候得罪了這幾個大神?」
「這什麼地方啊,怎麼這麼多的老鴰叫喚?」
「反正是離城里不近乎了。怎麼想辦法把繩子解開好回家呀?」
「別急,我怎麼覺得捆得不是很緊?是活扣!開了開了。我給你們解開繩子。看來捆咱們的只是教訓咱們一下,不想要咱們的命,還算手下留情。算了,以後別找陳掌櫃的麻煩了,說不定身後有什麼大人物撐腰呢。」
解開繩子,拿下腦袋上的紙口袋,這才看出自己三人是在城北德勝門外十來里路的關帝廟里。這座廟非常的破敗,關公的雕像都快坍塌了。地上有不少麥草什麼的,應該是要飯花子盤踞的地方。
把孫六仨人送到郊外的是府上的幾個親兵,是在得到田亮命令之後行動的。他們每天換班一次保護陳瑞謙,穿的都是便衣,隱藏在人群里。看到瑞謙有了麻煩才裝瘋賣傻地和孫六等人糾纏。然後把他們送出去好遠。和這些人就得講個策略,不能給陳掌櫃添麻煩。他在這里有店鋪是明處,痞子們自然是在暗處,就得在保護陳掌櫃的前提下,想個妥善的辦法對付他們。
孫六三人雖然當時害怕了,過後覺得很窩火、不甘心,倆人當著眾人的面羞臊他們三個有名的地頭蛇,還把他們綁在柱子上。雖然是沒看見身後有幾個人,但是眼前的兩個倒是記住了。這就好辦,反正也是沒事干,就找這兩個,找到他們逮起來,那麼一拷打,另外的三個不就出來了?
孫六可能是橫行霸道慣了,只有他收拾別人,別人收拾他那就捅了馬蜂窩。這幾天天天在瑞謙的布莊周圍轉悠。那兩個親兵已經回府了,瑞謙的自然就換人了,孫六等人哪兒找去?還是王府有氣勢,還是個沒權力的王爺呢,這親兵就一百八十名,一天四個人輪換四十五次才轉一圈。如果這四個人每次值班四五天,輪換的周期就更長了,那就看誰能耗得過誰了。而且年年都有新兵進府,老兵去了軍營,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