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福生一怔,旋即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一心想為你開月兌,不承想反而叫陌哥兒起了疑心。」
听了他這話,原本一臉風輕雲淡的蘭雪反而緊張起來︰「哥哥都在陌哥兒跟前說什麼了?他怎麼就對你起了疑心?」
「別害怕。」藍福生道,「他對我們的計劃一無所知,頂多就是覺得我收了你的好處,才會為你說好話吧。他一個孩子,如今又成了棄子,即使猜到了什麼,說出來的話也沒多少份量。倒是大爺那邊,小妹可得謹慎些,一定要有合理的借口,把他哄過去。」
蘭雪道︰「這事兒我心里有數,哥哥不必擔心。只是陌哥兒竟然還懷疑到哥哥頭上了,即使他說話沒有份量,也難保他不會壞我們的事。我們還是得想個法子,把他解決了才好。」
藍福生有些遲疑︰「你是說……讓他回大同溫家去麼?我倒是想呢,也勸過他了,可他不肯,我也沒法子。若他就在這府里,大爺一聲令下,捆也能把人捆走。可他如今在承恩侯府中,當著人家主人家的面,我們也不好下手。除非能想到辦法將陌哥兒勸說回轉,否則誰能逼他離開?」
蘭雪瞥了藍福生一眼︰「哥哥是真的沒听明白,還是在裝糊涂?我說要把他解決掉,可不是將他送回溫家就算了!」
藍福生不由得一驚,詫異地問︰「難不成你想……」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他心驚膽戰地來到窗邊向外張望,確保周圍沒人听到他們的對話,才折返回來︰「小妹,你瘋了麼?先前那事兒,你就夠自作主張的了。若不是運氣好,說不定就被人發現了,到時候你連性命都保不住!如今你又要來這一招,就不怕會露餡麼?」
蘭雪橫了他一眼︰「我自然沒瘋,是哥哥糊涂了。若是陌哥兒一直在,我肚子里的孩兒幾時才能出頭?小王氏那邊,咱們已經謀劃好了,只需要等待合適的時機,就能直接下手。可就算沒有小王氏,陌哥兒也是實打實的嫡長子。不趁著眼下有現成的替罪羊,我們趕緊把礙事的人給除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藍福生倒吸一口涼氣,很快就冷靜下來︰「你說得有理。不過,你有把握麼?要是我們真的這麼做了,就沒辦法回頭了。不成功,便成仁!我覺得……穩妥起見,還是等你孩子出生了,咱們再謀劃此事也不遲。否則陌哥兒去了,世上就再也沒有擋箭牌擋在你的孩子面前,他會成為小王氏的眼中釘。眼下大爺離不得王家,他不會跟王家翻臉的。萬一小王氏鋌而走險,非要跟你們母子過不去,大爺會護著你麼?說不定要白白吃一個大虧。還不如緩一緩,等大爺真正站穩了腳跟,用不著再借王家的力時,我們再對陌哥兒下手?」
蘭雪冷笑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興許如哥哥說的那樣,到時候再下手會更穩妥些。但是,陌哥兒顯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萬一大爺被他哄得回心轉意,將他接回府中住著,你我再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他下手,可就更難了。更何況,如今大爺對王家的不滿越來越多,遲早會忍不住的。王家也不是沒有聰明人,萬一他們察覺不對,收斂起來,暫時不再為難陌哥兒,他們還能繼續給我們做擋箭牌麼?我覺得,正要趁眼下,王家看陌哥兒不順眼,嫌疑最大的時候,先下手為強!即使大爺心中惱怒,也不會公然與王家翻臉。只是他會更加怨恨王家,也會更加用心地保護我月復中骨肉。一旦大爺不再需要仰仗王家,他就會馬上把王家除掉!到時候,他膝下便只有一個骨肉了,那便是我的兒子。」
藍福生有些心動了,他壓低了聲音︰「那你打算怎麼做?陌哥兒住在承恩侯府里,想要動手,怕是沒那麼容易。況且,承恩侯府也不是好糊弄的。」
蘭雪微微一笑︰「何必要我們自己動手?王家正想除掉他呢,放著這麼顯眼好用的一把刀不用,我們就是傻子了。只需要傳個消息出去,自會有人替我們把事情辦好。將來大爺查起來,也只會發現王家在里頭做的手腳,與我們有何相干?」
藍福生不由得也笑了。
兩人就著計劃的具體細節商議了一會兒,藍福生就听到了動靜︰「不好,好象是有人來了。」他挨在窗邊迅速張望一眼,「是燈籠,應該是大爺來了。我得趕緊離開。你記得小心應對。」頓了頓,他又看了蘭雪的月復部一眼,「千萬要護住孩子。」
蘭雪鄭重點點頭︰「放心。」
窗間黑影迅速一閃,蘭雪已經迅速回到了床邊,接著便听到了拍門的聲音。她披衣站在床前,故作含混地問︰「是誰?」
「我!」門外傳來了趙碩的聲音。
蘭雪心里有數,迅速將鞋月兌了,留在床前,伸手去點燃桌上的燈,搖搖走到門前,打開了門,露出一個嬌弱的微笑︰「大爺?這麼晚了,你怎會過來的?」
趙碩腳下頓了頓,看著愛妾面色略帶蒼白,卻容色不減的模樣,他心中的氣頓時消了兩分。他邁腳走進屋中,在桌前坐下,看了床邊的鞋子一眼︰「已經睡下了?怎麼不穿鞋子?天氣雖比先時暖和了許多,但夜里還是有些涼意的。你也不怕冷著了孩子。」
蘭雪嬌羞地低下了頭︰「听說大爺來了,妾身心里歡喜得不得了,哪里還顧得上穿鞋?」她回頭看了門外一眼,見無人跟著進門,咬了咬唇,便反手將門關了,赤腳走到桌邊,壓低聲音說︰「先時沒有機會與大爺獨處,妾身也不敢輕易說出這番話。但如今屋里只有大爺在,妾身也不敢再耽擱下去了。大爺,陌哥兒在溫家受了委屈,跑到京城來了,如今也不知住在哪里,一心想要來投奔大爺……」
趙碩愕然。他今晚來此,便是想要質問蘭雪,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他。沒想到蘭雪竟然搶先一步開了口,同時還說明了隱瞞的原因︰因為沒有與他獨處的機會。她得了消息後,便因隆福寺之事被小王氏禁足。期間趙碩為了安撫小王氏,雖然對蘭雪從輕發落了,但確實沒有在她這里過夜,怪不得她沒機會跟他說這個秘密。
只是……趙碩問蘭雪︰「前兒我來過一次的,那時屋里也沒別人在,你怎的也不說?」
蘭雪眼圈兒立刻紅了︰「大爺,您道屋里無人,便真的沒人听見我們說什麼了麼?新夫人的人一直在盯著我呢。您一來,那邊就听說了,立刻打發人來請您,哪兒找這般厲害的耳報神去?那日我也是沒想到夫人會來得這般快,實在沒時間跟您細說。」
趙碩想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心中怒氣更甚︰「是哪個丫頭多嘴多舌?!」
蘭雪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大爺,小聲些吧。那丫頭如今就在院里值夜,叫她听見了,說不定又要報到夫人那兒去了。」說罷一臉害怕地看了看窗外。
趙碩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瞧見一個丫頭在院中探頭探腦的,似乎在張望屋中的情形。他冷笑一聲︰「這就是新夫人安插在你身邊的人?」
蘭雪咬了咬唇,怯怯地道︰「大爺,新夫人的行事,我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那丫頭平日里似乎總盯著我的飲食,看得我膽戰心驚的……我月復中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落地了,若是有個什麼差錯……」
趙碩擺擺手︰「不必擔心,一個丫頭罷了,回頭我自會處置了她!」
蘭雪連忙躬身道謝,心中卻暗暗得意。那個丫頭是不是小王氏安插的耳目,她也不清楚,但這丫頭養不熟,竟不肯做她的心月復,平日里言談間,還有過羨慕其他丫頭被調去正院侍候正室,自己卻要給一個通房做丫頭的話。蘭雪早看她不順眼了,這會子正好打發了她,再安排真正信得過的人到身邊來。這樣蘭雪將來生產的時候,便更有把握了。
趙碩不知道愛妾心中盤算,處理完丫頭,便想起了兒子,又忍不住嘆口氣︰「陌兒淘氣,心里也在怨我,我實在是拿他沒法子了,卻又不能真的不管他。該把他安置到哪里去呢?溫家他不肯去,也不能讓他回王府。二哥兒的死,至今還有些不明不白的,到底是王家派了人手去,還是王妃為了二弟能與王家聯姻,就下了狠手,仍舊是未解之謎。難不成要讓陌兒在秦家住下去?秦家二女乃女乃是王家的外孫女,就怕消息走漏,一樣會給我帶來麻煩。這可如何是好呢?」
蘭雪心中一動,問︰「大爺,王妃娘娘真要給二爺說王家的女兒為妻麼?真要給她說成了,王家還會不會象如今一樣支持您?王妃她……是不是想讓二爺也到京城來,爭那個皇儲之位?」
趙碩冷笑︰「她打的如意算盤,卻是痴心妄想!王家已經嫁了一個女兒給我,又怎會再嫁一個女兒給趙砡?!王家女兒再多,也是有數兒的,遼王府算得了什麼?豈能一再與王家結親?」
但是,他面上還是露出了幾分憂色︰「不過……若王妃真的一心謀求這門親事,說服王爺傾力相助,而王家又對我有所不滿……還真有可能另擇人選。王家還有一個小女兒,今年不過十四歲,只比趙砡小三歲而已……我確實應該防備幾分才行。」
擔憂的同時,他也在煩躁︰「我這里整天操心,陌兒卻還要給我添亂,真真氣死我了!」
蘭雪微笑著試探道︰「大爺別生氣,哥兒只是一時想不開罷了。您想想,哥兒在溫家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連親外祖父、親舅舅都要害他了,他心中難免會有怨言的,一時間想左了,也是人之常情。若有人在他身邊多多勸解著,他自然就會知道大爺的苦心了。不如……大爺派個人到他身邊去侍候?一來是要勸解陌哥兒,二來也是護著他的意思。他獨自在外,萬一叫王家人知道了他的身份,暗中加害,那可怎麼辦?有個人在他身邊護衛,大爺也能放心些,不是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