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秋篤靜連根手指也沒動,僅怔忡瞅著在懷里浮動的天狐內丹。
那顆珠子宛若一只被入魂的精魅,被「大主子」釋出後,很依戀地在她這個「二主子」懷里留連徘徊。反正跟她混很熟了,蹭著挲著,像頭討憐的小犬崽。
她兀自發愣,男人已當機立斷替她抉擇。
「沒力氣丟嗎?好啊,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我替你丟。」
「白凜你——哇啊!」欲阻止已來不及,她眼睜睜看他取走內丹,朝坡稜上用力擲去。內丹飛得老遠,就跟適才被送走的小赤狐一樣,消失在山坡另一邊。
簡直瘋了!
「你干什麼這樣?!」她面透虛紅,震驚又惱火。
「我為什麼不這樣?」他略揚下巴,一副滿不在乎勁兒。「這片地方魑魅魍魎、精怪小妖還不少,一顆天狐內丹夠養它們全數,打不起架,無須你操心。」
「你這是簡直根本是」真真是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他全然回歸。
就有他這樣說話氣人的!秋篤靜恨到推人,踉蹌站起就想往坡頂沖。
「你想把內丹找回?為什麼?不是不要了嗎?」連三問,白凜扯住她一臂。
「你不能這樣胡來、不講理!你不能這樣欺負人!」明擺著是故意戳她心窩,要她疼痛,為他著急。「放手!」
他欺負人?是她欺負他才是!
完全被她壓著打,鬧到得拿千年真元作賭,他九尾雪天狐何時這般窩囊過?
「放手讓你尋回內丹,然後呢?仍要塞回來給我嗎?」他唇笑,眼神冷冽。
他沒把話說全,但秋篤靜知其意,她把內丹還他,只會重復眼下情況,依舊會被他以「幫她丟掉」的名義拋遠了。
頭暈目眩,兼之心緒起伏難平,她閉目輕喘,沒等白凜將她拉回懷里,她已氣虛般軟了雙膝。
身軀被兩只闊袖卷裹了去。
草浪沙沙聲突然止了,耳際的寂靜如在古井深淵,是一個熟悉之地。
彷佛萬物皆無的所在,只有自己略沉的吐納輕響然後是天狐的氣息,清冽卻溫暖,矛盾卻溫柔,用一種熟悉且親昵的方式染上她的身子。
她喘息著掀睫,一切真如她所以為,真被他帶回凜然峰的巨大樹心內。
「內丹」她鼻音甚濃,不願再汲取他渡來的氣。
「丟了。」白凜恨恨道,捏住她下顎俯首就親,兩人相餃的口中漾開潤光,絲絲縷縷盡是天狐大人的生息。
「嗚內丹內丹啦」神識昏昧,難過襲心,哪還能忍淚?
「你要,我就找回來。不要,丟了正好。」
樹心里像被男人的這一句話塞滿,秋篤靜只覺整個人一直打轉,又或者是這棵巨樹不住旋轉,她耳中響起他的話,一遍又一遍,將她神識逼至死角
「我要了,嗚嗚我要就是!你不能這樣」低泣哭喊。
她這話甫出,周圍闐暗忽而遭一道明光驅逐。
千年內丹乍然重歸,浮舞在兩具糾纏的身軀旁。
她淚光閃閃,臉泛虛紅,而白凜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以指月復抹開她的淚,內丹像有自個兒神識般緩緩舞到她唇畔。
「張口。」他冷聲命令。
于是她棄甲投降了,昏頭昏腦由他擺布,兩片唇一張,內丹頓時縮成一丸小金珠溜進,伴隨而來的是力道略重的糾纏深吻。
這不是雙修,現下的她也沒力氣陪他修行。
但總有源源不絕的生氣渡進,從他的唇與舌、他的親吻與撫觸真的不是雙修啊,她模糊地有些明白,是她單方面攫取,從他飽美的體內,就如如以往她曾任由虛元碎裂的他盡情汲取那般
她衣衫褪開,勁褲松解,男人體熱偏涼,與她溫燙luo膚相貼,掀引細細顫 。
是喜愛他的。
依舊很愛很愛。
嘆息從心底逸出,也不曉得淚止了沒,還是又被他弄哭
微繃的身子漸漸被他揉成一坨軟泥似的,泥里染著飽足水氣,濕潤柔軟,他在她神識幾要蕩遠時,深深埋進那溫暖濕潤里,糾纏地連成一個。
他喚著她,清漠嗓聲變得低嗄輕啞,格外誘人心魂。
她抱緊他,說不得話,重歸的天狐內丹在月復中舞動。
她血氣波蕩,神魂飛掠,最終是昏厥了去。
但在跌入黑鄉的前一刻,依稀又見那頭九尾雪天狐現身狐探出舌舌忝她,靈鼻摩挲她頰面,嗅過頸窩,又挲著她的胸房和肚月復
狐獸揚首淡淡看她,那麼精碩優雅,那麼美
醒來,不見天光,秋篤靜心定,因一切是熟悉的。
她仍在巨木樹心內,一只精健手臂環在她腰上,男人從身後摟著她側躺。
像如何也擺月兌不掉的沉重疲乏終于退去,四肢百骸有種重新灌飽血氣之感。
而身子是舒懶的、清爽的她想起那頭亂嗔亂舌忝的大狐,耳根與臉頰悄悄熱了,身膚亦是
她一醒來,氣息與睡時不同,略一變化,身後男人便已察覺。
「紅繯體內猶留玄宿的一縷入魂,尋她,除了替自己報斷發之仇,也為斬除玄宿最後的那一縷根。」發狠「泄恨」後,天狐大人的滔天怒火果然平息許多,勉強都能放緩語氣了。「你以巫族之術淨化紅繯,拔除修行的元神,玄宿那縷入魂自然也散了,是太便宜紅繯」一頓。「算了,就這樣吧。全依你。」
秋篤靜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自然豎耳認真听。
听他話里意思,若她沒插手,小赤狐真會被扒掉好幾層皮,整到沒命
全依她?就這樣?
像他思量再思量、斟酌又斟酌,最後為成全她而好委屈地犧牲。
心緒猶沉,秋篤靜輕郁的唇角倒也不禁一揚,卻听他接著道——
「全都依你了,無妨。反正那一帶狼群沒個十匹也有八匹,小赤狐說不準還沒睡醒,就被叼回窩里喂狼崽。」
她忽地轉過身去,近近看入他寂寂生輝的瞳底。
白凜一怔,隨即俊臉作惡,發狠問︰「如何?」以為她又對那只赤狐心軟。
「那匹馬呢?被狼叼了怎辦?我跟武林盟相借,要還的。」
她又在玩他、欺負他,是吧?
「還。等會兒就把馬虛空挪移回來凜然峰,讓你還回去。」他微眯美目,一臂將她箍緊。
「別忘我的淬霜劍。」
「哼!」
秋篤靜被他傲慢哼聲哼得一陣心軟,禁不住去撩他頰畔雪發,輕聲問——
「地底洞穴里,那一葉欲為我引路的綠光精魅,你說其中有你吟入的神氣那一場狐火大起,是否把它也燒毀了去?」
白凜豈會不知她在想什麼?
定又為一只來路不明、偏無端端結了緣的精怪憂思悵惘。
「自然全數燒盡。千年內丹喚出的天狐狐火,豈能有漏網之魚?」
她淡淡默了,眸光略斂。
他瞧著又覺心堵,再次發狠問︰「你待如何?」
她搖頭,似雲淡風輕。「沒事,只覺可惜了。」
精魅一葉,渾沌初開,卻可惜天狐的一縷神氣,可惜了這般難得的機緣。
她一靜默下來,眉眸間的郁色更濃,白凜看進眼里,心里七上八下。
突然,男人的一只手臂橫在她唇邊。
秋篤靜一臉迷惑,與他認命卻一樣很帶傲氣的眼神對上。「怎麼」
「你咬吧。」
「啊?什什麼?」
「修行破千歲的九尾天狐,狐肉奇珍,食者不蠱。」他豁出去。「吃一塊。」
手臂都觸上她的唇了,見她兀自抿著,他一抵再抵,道——
「我一塊肉怎麼都抵得掉「請便」兩個字吧?你啃一塊去,這天上地下千萬種的毒與蠱都不必怕,害不了你。」
原來唉,原來啊原來,是為當日他對玄宿所說的「請便」二字。
他這是在跟她賠罪了。
心里一抽,軟軟地煨疼,她其實知他難處,但當下自個兒難受了,後來就拿著鬧他,要他也跟著不痛快。
啃下他一塊肉,如何舍得?
白凜忽地想到,自言自語般低喃。「唔,也是,你兩排玉貝般的齒根本不好撕咬,我來。」手臂改要往自己嘴里放,被她一把握緊。
「靜兒你唔唔」他被啃咬了,不是臂膀上的新鮮血肉,而是全身上下最軟最女敕的兩片薄唇。
她啃得有些使勁兒,有點咬疼他,又不會令他太疼,綿潤帶刺麻的觸感引出陣陣騷動,激得人氣血澎湃,氣息粗濃。
當她退開時,白凜的臉不自覺跟了過去,無言地想求她多啃他幾下似當高高在上的天狐大人流露出近乎無助與祈求的神態時,那是極具「殺傷力」的,凡是鐵打的心,都要熔作岩漿,無論多冷的情,都將燒得滾燙。
更何況一個方寸之間早為他情生意動的她。
抵擋不住,又跟他追隨過來的唇親上,親得兩人氣喘吁吁,熱息噴擊彼此。
最後額抵著額,鼻尖相互輕挲,他啞聲問︰「和好了?」
似想親就親,愛抱就抱,不再單純為雙修而親靠,秋篤靜盡避對他的轉變感到迷惑,卻未問出,或者也是慣然地不去多想。
對他所問的,她沒明確表示,卻探指撫上那兩瓣被她啃得微腫的俊唇。
沉吟片刻,她低幽道︰「你還是把內丹取回吧?」
白凜瞬間變了臉色。
從容神秘全是假的,動不動就惱火噴沖才是真。
他按緊她的後腰,狠狠的,翻身就想把人往死里壓。
「我們和好了!」壓在她勻稱修長的luo軀上,他噴氣又狠瞪,抵得緊緊,硬不讓她合攏雙腿。
「你」又開始不可理喻了嗎?!秋篤靜咬唇忍住申吟,攥著小拳抵上他的肩膀和美胸,即便徒勞無功也努力要推開些些距離。
推、推不動。無奈啊唉。
她只得沖他輕嚷。「該辦的事皆已塵埃落定,我得回巫族村,總得回去啊。內丹在我這兒不安全,我要回去負荊請罪,太婆們也等著興師問罪,避不掉的倘若太婆們擺出陣法,我真護不住護不住內丹的話,怎麼辦?」一頓,語氣都听得出哀求了——
「把內丹取回去吧,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