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皇帝冊封了胡善祥為皇後,那麼這個紫禁城里,做主的,也只能是她這個未來的張太後。
不到一年前,張翠雲在永樂帝朱棣的葬禮時,剛剛操辦過一次妃嬪殉葬活動,所以,這一次,讓誰來殉葬,張翠雲當然是輕車熟路了。
此時,她的心中,已經很快擬定了一份死亡名單︰
貴妃郭氏,謚恭肅;
貴妃李氏,謚貞惠;
麗妃王氏,謚惠安;
順妃譚氏,謚恭僖;
充妃黃氏,謚恭靖。
……
坤寧宮里,孫靈微低聲對張翠雲說道︰「母後,這份名單上竟然有地位尊崇,又有子嗣的郭貴妃?」
「是啊,怎麼啦?」張翠雲不以為然的說道。
「郭氏貴為貴妃中第一,所出有滕懷王、梁莊王、衛恭王,在例不當殉葬啊。」
孫靈微很不理解的說道。
「微兒,貴妃又怎麼樣?只要她不是皇後,我都能有法子叫她去死!」
張翠雲冷哼一聲︰
「這個郭貴妃,先是向皇帝進獻了美人,離間我們夫妻之間的情分,後來還伙同那李寶兒,在宮中網羅人員,拉幫結派,妄圖孤立我這個中宮,搞得我一度在宮中夾著尾巴做人!」
張翠雲抬了抬下巴,語氣變得倨傲起來︰
「花無百日好,人無百樣紅!她自以為自己有兒子依靠,身邊又有美人幫著迷惑皇上,就不知道,只要我還是皇後,就有一天,可以讓她乖乖去死。」
……
「咸福宮」里,郭貴妃和李寶兒義憤填膺。
她們都同時接到了殉葬的命令。
曾經風光一時的李寶兒,沒了男人的依靠,此刻狼狽不堪,容顏憔悴。
當初,仁宗皇帝剛剛登基,她一步登天,從一個粗使丫頭,一下子飛上枝頭當了貴妃。
原以為,他們會有很多好日子可以暢想,卻沒有想到,正值中年的皇帝,一眨眼就沒了。
當初有多尊榮,現在就得有多狼狽。
君王的寵愛,就如同那早晨的露水,新的太陽一出來,就無聲無息的蒸干了。
可是,李寶兒真的不甘心。
「貴妃姐姐,我沒有子嗣,在宮中也沒有資歷,能夠以貴妃身份殉葬先皇,我死而無憾。可是姐姐你在宮中多年,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殉葬,皇後這樣,是不是太枉顧宮規了?」
「妹妹,我也正是納悶呢。不過,這個張翠雲一向行事謹慎,她肯定不是心血來潮,才作者決定的,我心里也沒底呢。我這就要去坤寧宮走一趟。」
郭貴妃對張翠雲了如指掌,跟她打交道多年,她心里很是忌憚這個張翠雲的手段。
在匆匆去坤寧宮的路上,她心里都有點戰戰兢兢。
「皇後娘娘,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尚未登基,為何這紫禁城中,又要多出一個冤魂?不知道,皇後娘娘以哪一條宮規,讓我去殉葬呢?」
一見到張翠雲正安閑的躺在鳳榻上吃荔枝,郭貴妃忍不住聲音高了起來。
「憑哪一點?就憑貴妃娘娘對皇上一片情深義重,願意自裁,以追隨先皇去地下陪伴一生一世!」
張翠雲享受似的咀嚼著那柔軟的荔枝果肉,用兩片薄薄的嘴唇輕輕的將一點殘存的荔枝果核,「噗」得吐了出來,慢悠悠的朝著郭貴妃說道。
「自裁?你說我會自殺?我有何理由要自殺?我三個兒子,等著給我養老送終呢!」
郭貴妃憤怒道。
「是啊,你有三個好兒子,他們個個都對你很是孝順!」
張翠雲從鳳榻上下來,悠悠的說道︰「你那三個好兒子,可為你辦了不少好事啊。」
說到這兒,張翠雲忽然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將一張奏折扔在郭貴妃面前,厲聲道︰「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麼?」
郭貴妃嚇了一跳,趕緊從地下撿起那張奏折,只見上面寫著︰
「仁宗去世,宮里暗流涌動,衛恭王伙同漢王,意圖謀反,為漢王快馬提供情報,證據確鑿,以下是老臣仔細查證後的實據……」
此時,郭貴妃腦袋轟的一聲,只覺得面前的世界轟然倒塌,她深信,以張翠雲做事的風格,沒有十足置她于死地的證據,她是不敢這麼狂妄的對她說話的。
怪只怪,自己這個小兒子一時糊涂啊。
從去年起,她隱隱覺得京城突然多了一批快馬,宮里突然多了一些神神秘秘的新人。而自己的小兒子衛恭王,總是神神秘秘的,跟那些人走得很近。
當時,她阻止過,可是衛恭王躇躊滿志的對她說道︰
「母後,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現在宮里都在傳,父皇厭棄中宮張皇後,把太子遠調京城,對我也十分寵愛,你就真的沒有什麼想法麼?父皇青春正盛,誰也不能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得不說,當時,她的心也動了。
那個時候李寶兒在宮中炙手可熱,張皇後被皇帝公開申斥,在宮中形同禁足,李寶兒沒有子嗣,又甘願和她結盟,她一時鬼迷心竅,就對兒子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想到,現在,該人家秋後算總賬了!
「罷了,我已經這個年紀了,能夠用一個比較體面的司法來保全自己的兒子,也算是一種福報了。」
想到這,她閉上眼楮,仿佛正在盡情的享受死亡的氣息。
「皇後娘娘,很高興,你能大發慈悲,以這樣一個美好的名義,除去你的眼中釘,也保全我的兒子。我死不足惜,但我今天有幾句話,想和你談談。這是埋藏在我心里多年的話。」
說到這兒,郭貴妃睜開眼楮,擦干眼淚,靜靜的坐在張皇後面前的幾案上,平靜的說道︰
「我自己也知道,我其實該死。你恨我,我是知道的!怪只怪當日我不該用李寶兒去蠱惑皇帝!
可是你知道麼,我其實有多恨你,嫉妒你麼?
過去跟你在太子府里,我幾乎是沒有一樣的存在。
試問,當時整個皇宮有誰知道,太子還有這麼一個側妃?恐怕連朱高熾本人,也不記得有我這一個人的存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