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顧氏也算是南晉世家大族,府邸院落修葺地富麗堂皇。侍婢一邊引著顧沅與阿蘿一路穿廊過院到了東側主院,一邊打量著這位旁支所出的姑子。
只見顧沅一身尋常小姑衫裙,青灰素面衣料,便是容貌瞧著有幾分清麗,也並不起眼,只是舉止之間沉穩有度,從容淡定,有著不同于她身份年紀的氣度。
這侍婢也是顧大夫人盧氏身邊得力的人,見慣了貴氣豪奢,自然是瞧不上顧沅這等身份和打扮,平日里在顧府她可比這寄養的旁支姑子得臉多了。
她走著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眼顧沅和她身後畏畏縮縮的阿蘿︰「今日府里請的都是吳郡世家的貴客,每一個都是身份高貴,沅姑子還是小心些,莫要失了禮數,叫人瞧了咱們府里的笑話。」很是輕慢。
阿蘿臉漲得通紅,想要幫顧沅辯上幾句又有些怯懦。
`.``顧沅卻是笑了笑,輕柔地道︰「諾。」
主院高大寬敞,青石打磨光滑鋪成的地磚,雕花的畫壁朱梁,院門前數名美貌的侍婢捧著焚香恭敬而立,院里傳來鼓瑟吹笙的樂舞之聲,好不熱鬧。
侍婢把顧沅主僕帶到院門前,撇下一句︰「你在這里等等。」徑直進去了。
好一會,才听院里有人出來道︰「夫人請沅姑子進去。」
寬敞的院子里此時卻顯得擁擠,擺放著各種名貴的花卉,爭奇斗艷,當中鋪開地氈,供人踩踏行走,四下里放著坐席案幾,婢女們捧著美酒和果餅肉炙侍立在旁,諸多姑子郎君言笑晏晏地或坐或立著,個個都是舉止高雅,風度不凡,分明都是世家子弟出身。
見侍婢引著顧沅進來,都轉回頭來瞧了一眼,郎君們見不過是個尋常打扮面目尚算清麗的小姑子,也沒什麼興趣多看,依舊高聲談笑著。
那群姑子倒是覺得好奇起來,上下打量著衣著極其普通的顧沅議論了起來。
「阿芸,那個也是你家的姐妹麼?」一位年輕的姑子瞧著顧沅,譏諷地笑道,「怎麼穿的連我家最次等的婢子都不如?」
「是呀,阿芸,她是誰呀,怎麼會被喚到這里來?」有姑子附和著。
顧芸掃了一眼顧沅,很是厭惡地移開眼︰「她哪里是我的姐妹,不過是個旁支破落戶,是我阿娘心善,見她孤苦無依,讓她借住在府里罷了。平日里連院門都不出的,今兒卻跑來這里丟人現眼。」
「原來是個破落戶,我說你們顧家便是不如我朱家,也不至于這般寒酸。」先前問話的姑子咯咯笑了起來,很是輕蔑地說著。
顧芸原本就是要強的,事事被這朱家小姑壓過一頭,已經滿月復怨氣,這下更是懊惱不已,心里更恨顧沅,都是她這個賤人害的自己被人恥笑,口中狠狠道︰「待會我稟過阿娘,讓人趕了她出去。」
「阿芸,她也是可憐之人,終究是咱們族妹,你何必跟她計較。」一旁坐著打著團扇的顧瑤輕柔地勸道,她與顧芸是親姐妹,都是顧家嫡出姑子。
並不知道姑子們議論的顧沅跟著侍婢向前走著,對于這樣的聚會她並不陌生,前一世她貴為北燕君王最為寵愛的夫人,不知道主持舉辦了多少次宮廷宴會,見過的名流世家不知凡幾,何等的金堂玉馬,豪奢荒yin。所以在這尋常世家聚會之上,她絲毫不為所動,平淡地看著這一切。
轉過九曲廊橋,上了院中一處水榭,水榭立于粼粼碧波池上,四下通透,只有數根粗大合抱的巨柱支撐,懸著輕薄的綾紗,隨著徐徐微風搖曳不止。水榭中正坐著數位發髻高高梳起衣著華麗的夫人,閑閑說著話,看著樂舞。
看著顧沅穿過廊橋而來,幾位夫人的目光都從樂舞上移到她身上。不出所料,顧沅一身太過簡樸的打扮讓這幾位世家夫人皺起了眉頭,隱隱有不屑之意。當中坐著的顧家大夫人盧氏更是一臉冷漠,很是不願多看顧沅。
但顧沅到了水榭前,盈盈拜下之時,顧大夫人還是露出一絲笑,道︰「阿沅,快進來說話。」
待顧沅走到跟前時,又笑著與她道︰「這幾位是吳郡朱家、張家和陸家夫人,你去給她們見禮吧。」
朱家夫人生的嬌小圓潤,雖然有些年紀了卻還算保養得當,她瞧了一眼顧沅,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見過了,並不與顧沅說話,自然也是瞧不上顧沅的身份。
張家夫人是幾位夫人當中最年輕的,生的嬌弱,也是南晉最為推崇的柔弱之美,她向顧沅微微頷首,也轉過臉去不願多說。
只有這陸家夫人不僅讓顧沅起身來,還笑著讓她近前來給自己細細看看,好一會才點點頭,與顧大夫人笑道︰「府上幾位姑子都是極好的,芸姑子與瑤姑子自不必說,就是這位沅小姑也是叫人看了喜歡,還是夫人你教養的好。」
顧大夫人听得他如此說,眉眼舒展地笑了︰「陸大夫人太過獎了,你能瞧得上是她的福氣。」
顧沅原本疑惑的心,登時咯 一下,只怕這其中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緣故,她不得不提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