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了不久,顧大夫人盧氏吩咐人送來十幾匹綾紗和絹布,都是鮮艷時興的花樣。
婢女捧著衣料進了小院,昂著頭問道︰「沅姑子可在,夫人賞了衣料。」
阿蘿迎了出來,瞪大眼看著那一盤盤精美的布匹,愣愣地回不過神來,轉身進去請了顧沅出來。
顧大夫人可從來不曾記起這偏僻小院里寄養著的顧沅,今日卻兩次想起她來,這個意外把陳媼也給驚動了,她跟著顧沅一道出來,就看見數名婢女捧著衣料站在院中。
顧沅臉色沉了下來,她看也不看一眼那些衣料,只是問婢女道︰「夫人可還有什麼吩咐?」
婢女搖搖頭︰「不曾。」
等到這一盤盤衣料布匹被放到房中,阿蘿看得滿是歡喜,伸手模了又模,回頭跟顧沅道︰「姑子,這可是上好的綾紗呢,做了衣裙穿上肯定好看,就跟那些姑子一樣的貴氣。」
連陳媼也笑得合不攏嘴︰「定然是哪一家的郎君看中姑子了,大夫人才會這般看重,命人送了衣料來。」她小心地攤開一匹綾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姑子長得好,要是穿上這些衣料,必然是叫人不敢小看了。」
顧沅看著那些衣料,心里卻是一片冰涼,難道真的是顧大夫人要將她許給誰,看今天的情形,只怕是與陸家有關。
她喚過阿蘿︰「你想法子去阿七那里打听關于陸家的消息回來,尤其是與陸大夫人有關的。」阿七是主院伺候的婢女,跟阿蘿是同鄉,素日也有往來。
阿蘿一臉不明白,卻還是乖乖答應著出去了。
陳媼疑惑地看著顧沅凝重的眼神,有些惴惴不安,低聲問道︰「姑子,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妥的?」
顧沅看著陳媼,這是自幼照顧她的乳娘,也是一心為她好。她嘆口氣,拉著陳媼坐下︰「媼,大夫人今日喚了我去,卻是讓我見了吳郡幾位世家的夫人,晚間又送了這些衣料過來,媼以為她是有何打算?」
陳媼思量著︰「必然是哪一家的夫人瞧上了姑子,想要提親。」
顧沅搖搖頭,苦笑道︰「媼還不明白麼,我如今不過是寄養在這個府里的旁支孤女,哪里能夠被她們這等世家夫人看上,自然是輪不到向我提親的。更何況,她們壓根不曾見過我,又何來看上。」以顧沅現在的身份,只怕給這樣的世家郎君做個有名分的妾室都是高攀了。
陳媼並非不知道這些,只是在她眼里,顧沅就是最好的姑子,自然是難免會想得多了,她這會子已經想明白了,一時覺得冷汗涔涔,急忙道︰「那大夫人這是何意?」
顧沅搖了搖頭︰「我一時也沒想到,只能讓阿蘿去打听消息。」前一世並沒有這一出,她與那幾位夫人都是萍水相逢,不曾有太多來往,不曾想如今竟然跟陸家扯上關系了。
阿蘿好一會才回來,一回來便與顧沅急急忙忙地說著︰「……那陸家可是了不得,听說連咱們顧家見了也要禮讓著。陸大夫人不是咱們吳郡人氏,是建康來的呢,阿七還說她是皇後的族親……」她說著一邊咂咂舌,很是驚嘆。
顧沅有些著急了︰「可還說了別的什麼?」這些她都知道,她要知道陸夫人究竟是為了什麼看上了她。
阿蘿一拍額頭︰「對了,阿七還說,陸家大郎君好是了得,人才出眾,可是吳郡人人都仰慕的郎君,便是咱們顧家三郎也不如呢,如今還沒有說親,不知道會在朱家還是顧家選一門親事。」她說著眼楮晶晶亮,好像已經看到了陸家郎君的風采了,一副向往的模樣。
「只是陸家二郎卻是與大郎完全不同,不但沒有才貌,還是個天生不足的,」說到這里,阿蘿神秘兮兮地湊到顧沅面前,「听阿七說,陸二郎是天生痴愚,所以從來不曾讓外人見過呢。」
顧沅的臉瞬間白了,她記起來了,一切都是因為陸二郎。前一世,陸夫人也是想著從顧家挑選一個姑子作陸二郎的妻室,但是陸二郎的情形幾大世家中的人都知道,自然是不可能將嫡女許給他,所以想要挑一個庶女。而那時的顧沅不似現在這般低調謹慎,自以為世故精明,早早就討著顧大夫人的歡心,時時在前院走動,又是不掩容貌,顧大夫人不知為什麼並沒有想到顧沅,只是挑了三房里一個庶女嫁了過去,也不曾大肆操辦,所以顧沅一時不曾記起這件事來。
難道是因為她這一世太過不起眼,顧大夫人不覺得她有任何用處,與其留在府里拖累,不如順水人情將她嫁給痴愚的陸二郎,還能得陸家一個人情?!
顧沅咬了咬牙,只怕就是這樣了,所以今天在水榭才會有陸夫人一再的打量,顧大夫人才會留住她說話,只是為了讓陸夫人相看!
陳媼也想到了,頓時慌了,拉著顧沅的手垂下淚來︰「這可怎麼好?就算那陸家再好,可那二郎……我可憐的姑子,怎麼就這麼被人算計了去。」
顧沅衣袖中的手慢慢捏成拳,臉色也平靜了下來︰「媼莫擔憂,她們不會那麼容易就能把我算計了去的。」她再活一世,可不是為了再讓別人操控自己的命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