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之,這個是你的族妹嗎?」。一位世家郎君忍不住開口了,他對著顧沅臨水照花般的身影移不開眼去。
很快有人跟著追問︰「是呀,听說她爺娘俱無,寄養在你府里可是如此?」雖然如今顧沅的容貌還不顯,可是光這樣的氣度風姿便叫人心折,便是納入府里當個妾也是樁美事呢。
終究還是有人瞧不上顧沅這般自在,張家一位姑子冷笑道︰「一個沒爺沒娘的旁支女倒是會裝模作樣,不過是學人風雅罷了,有什麼好稀奇的!」
朱箐嘴角勾出一抹笑來,看了一眼顧芸,笑著道︰「你們可別小看了這位小姑,方才她在府門前可是說了自己能預知禍福,還說了她看出阿芸今日會惹來麻煩呢,也不知準與不準。」
竟有這事?郎君們吃了一驚,眼前這個孤女竟然說她能預知禍福?!自上古以來,預知的能力便一直為世人敬畏追崇,甚至奉之為神,雖然史書上也曾記載有過這樣的人和事,可是也不該是眼前這個孤女呀。
就在眾人狐疑的眼神中,張家姑子捂著嘴笑了起來︰「她不過是信口一說,倒似是真的一般,她若是能預知禍福,豈不是早就被發現了,哪里還等到現在,何況是這樣一個卑賤之人。」她轉過臉對著顧芸說︰「也是阿芸你性子好,換了是我早就讓人掌她的嘴了。」
顧芸此時一時氣得火冒三丈,她就知道朱箐叫了顧沅來是為了羞辱她,想不到竟然是拿這個事作伐子,不但羞辱顧家,更是讓她沒了臉面,她咬牙切齒,喚過侍婢︰「把我給她趕走,誰讓她上的玉台來的!」
顧瑤皺了皺眉,朱箐跟顧芸之間的意氣之爭她從來是不插手的,現在卻是鬧得厲害了,她低聲道︰「阿芸,莫要胡鬧,有什麼事回府再說。」
那一邊顧沅似乎听到了顧芸的話,轉過臉來,看了一眼這邊正盯著她的郎君姑子們,看出了他們眼里的輕視和狐疑,卻是嗤笑一聲,緩緩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與顧大夫人使來的侍婢道︰「這一處也無趣,走吧。」仿佛她只是隨意來看看,也是隨意地離開。
那個侍婢有些為難地低著頭,這里畢竟是陸府,不是顧家,她也只是顧家大夫人的貼身侍婢,可她似乎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走到一旁低聲與陸家的僕婦說了幾句,僕婦讓人劃了蘭舟過來。
看著並不在意他們,在扶欄邊臨風而立的顧沅,郎君和姑子們議論的聲音漸漸小了,似乎她身上有種渾然天成高貴,即便是身份低微也讓人不敢小覷。便是陸靳也不由地將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許久,才緩緩移開。
顧潼之皺了皺眉,吩咐身邊小僮︰「讓人好生送她回內堂,不許再亂走亂撞。」在他看來,這個族妹惹來這許多事,實在是個麻煩。
小僮走到顧沅身邊吩咐時,顧沅听得分明,她慢慢轉過身,望向顧潼之。她的這位族兄是顧家嫡長子,深得器重,也是未來顧家的繼承人,所以當日他肯前去北燕投靠時,顧沅滿心感激,以為這是顧家對她的信任和倚仗,卻沒有想到……顧家一直不過是利用她,利用她換取一時太平,利用她接近北燕,私底下早已效忠北魏,她不過是個棄子!
看著神色冷冰冰的顧潼之,顧沅忽然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在她清冷如月的面容上綻放開來,如虹銷雨霽,華光破冰而放,竟讓人一時不能逼視。只是那笑卻讓人覺得發自骨子里地陰寒,教一眾看著她的人都怔住了。
直到顧沅踏上蘭舟漸漸地走得遠了,先前那位張家姑子才憤憤道︰「那副模樣真是叫人瞧不上,好似是什麼大家姑子一般……」終究底氣不足,說話聲音也是低低的。
陸家三姑子陸秀一直張望著蘭舟走遠的方向,卻是道︰「我卻覺得這位沅小姑風度叫人折服,若是我也能這般該有多好。」
朱箐這會子听得不順耳,拉了陸秀一把︰「你可是陸家嫡出姑子,哪里是她能比的,怎麼還夸上她了!」
郎君們也是才回過神來,方才這位顧家旁支姑子的風采真真叫他們看得出了神,卻也不好再繼續討論,便扯開話題,又論了一會清玄之術,卻終究沒了先前的興致。
陸靳看了看天色,笑著道︰「時候不早了,前頭已經擺下了筵席,我們去吧。」
隨著顧沅走了,興頭也沒了的眾人都紛紛起身稱是。僕婦們忙劃了兩艘蘭舟過來,只因人數眾多,又是男女有別,自然要分開乘坐。
看著郎君們上了另一輛蘭舟走得遠了,朱箐懊惱地道︰「都是你府里那個孤女,沒得掃了興去,不然也不會就走了。」
顧芸再也忍不住,氣極反笑︰「便是沒有她,只怕你也只能遠遠坐著瞧一眼,哪里又能有什麼好!」她今天可是坐在陸靳榻席旁,自然是滿心得意。
朱箐悖然大怒,原本今日她看著顧芸想法子坐在陸靳身邊已經是十分惱恨了,她如此一說更是按捺不住了。她咬著唇,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惡毒之意,向著身邊的侍婢遞了個眼色。
蘭舟搖搖晃晃到了池中央,眼看離池邊也並不遠了,風吹得波浪打在船身上微微搖晃著,幾位姑子都貪池風清爽,靠在舟邊看著穿行而過的芙蕖。
忽然顧芸感覺猛地一晃,自己的身子向著池里撲了下去,蘭舟的船沿很矮,根本攔不住她,她失了重心,就要掉下去了!慌亂間,她四下里亂抓亂扯,想要抓住一個可以救她的東西。似乎她抓到了什麼,伏在船沿上穩住了身子,驚魂未定地被侍婢扶了起來。
只是她還未來得及說話,卻听見身旁的人嘈雜地吵鬧起來︰「三姑子落水了!快來救人呀!」
「救人呀!三姑子被顧家姑子推到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