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宴請因為顧沅與太子的賭局而讓賓客們議論紛紛,尤其是建康來的姑子們,更是對她滿是好奇。
「阿秀,這位姑子是你們吳郡哪一府上的?」盧嫻娘一邊走著一邊問著陸秀,「她識得崔家三郎?」
陸秀搖搖頭︰「她是顧家旁支姑子,一直寄養在顧府,並不曾去過建康,想來也不會識得崔三郎。」
李慧娘在旁插嘴,很是激動地樣子︰「方才那個小姑好是大膽,太子說要將她喂了黑豹她都不曾懼怕求饒,真真是叫人欽佩。」
盧嫻娘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之意,用團扇點了點李慧娘的額頭︰「她不過是吳郡顧家一個旁支女,你可是隴西李氏嫡女,方才這話要是叫人听了去,連我都臉上無光,勿要再胡說,快些走吧。」
陸秀卻是眨眨眼,看見不遠處從宴客廳出來的一個人影,有些失神。那是先前太子帶來的馮文異,現在他是吳郡的守將了,方才在廳上看見他時,他那冷肅威嚴的俊顏讓陸秀有些害怕,卻又忍不住多看幾眼,太子說他也是西秦的世家子弟,可為何跟她大兄跟這些郎君看起來都不同?
只是馮文異走了幾步,卻停下了腳步,轉身向廳門處望去,顧沅正緩緩出來,她與太子下了賭,太子已經命人八百里加急去前線打探軍情,她只要回到顧府等消息,看是贏還是輸了性命。
顧沅並不在意賭局之事,她只想保住自己不再隨意被顧家人許婚或是送給什麼人,她得想辦法好好活在這亂世里,這對于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而言,很難。
她慢慢走著,並不想去討好那些嫡出姑子們,不想與別人攀談,雖然許多人都在看著她,小聲議論著她,她卻無意多停留。
「姑子請留步,」聲音入耳,顧沅的身子不由地一顫,腳下步子驟然停住,這聲音何其熟悉,兩世輪回都無法忘記,是馮文異。
「阿沅,阿沅,我也是不得已呀……」仿佛那張相愛多年的臉還帶著不舍的神色,賜死了她。
顧沅仿若又回到了華麗的北燕皇宮,成了那個背負妖婦之名死去的沅夫人,她微微顫抖著身子,好一會才平靜了些許,慢慢轉過臉看向那個刻入骨髓的人,欠身︰「見過馮將軍。」
馮文異原本冰冷沒有表情的臉上微露出一絲驚訝︰「姑子認得我。」他沒想到方才不過是打了個照面,連話都沒有開口說過,顧沅竟然知道他是誰。
顧沅退了一步,低著頭︰「將軍有何事?我要回府去了。」她不想與他過多糾纏,這一世她為了避開那件婚事,她可以隱藏容貌,不肯打扮,沒想到還是被他攔住了。
馮文異一怔,他忽然想起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攔住這位小姑,只是方才在宴客廳中見她面對太子毫不畏懼,琴藝高超卻又沒有絲毫造作,她還敢以戰局作賭,若真是她有預知戰局之能,只怕連南晉皇室都不能小覷她了。
他望著顧沅,,好半天才道︰「只是想請問姑子,方才所奏琴曲為何曲?」
顧沅此時抬眼望向他,眼神糾結復雜,片刻才輕輕一嘆︰「此曲名為《刺秦》。」她說完匆匆告辭,快步走遠。
馮文異看著她走遠的身影,不知為何覺得心中有些悵惘,自己真的這麼嚇人麼,這小姑子竟然迫不及待地要離開。似乎眼前這姑子他並不是初次相見,卻像是他曾經相識之人一般,他駐足良久,才邁步而去。
顧沅匆匆走到別院門前時,發現自己先前坐來的驢車已經不見了,顧大夫人與顧芸顧瑤所乘的牛車卻在門前等著,見她來了,侍婢忙上前道︰「沅姑子,夫人等你多時了,請速速登車。」
看來顧大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會被送到南郊別院獻給太子的事,所以才會如此驚怒,顧沅跟著侍婢上了顧大夫人所乘的牛車,撩開簾子進去坐下。
「阿沅好手段呀,」顧大夫人氣極反笑,望著眼前素然一身的顧沅,「竟然能背著我從府里來了南郊別院,還要獻給太子,莫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到太子身旁,所以才推拒那些婚事?」
顧沅平靜地與她對視︰「夫人知道阿沅不過是小小旁支孤女,寄居在府上,除了陳媼與阿蘿,連親信之人都不曾有,一舉一動夫人都了若指掌,又如何能有能耐換下獻給太子之人,出現在南郊別院。」
顧大夫人自然知道這些,她只是想不明白,為何獻給太子的庶出姑子變成了顧沅,還引來太子如此注意,與顧沅下了賭,若是顧沅真的賭輸了,只怕不僅會賠上她的性命,顧家也討不了好去,那她拱手獻上的銅井毫無用處了,就算是再費心思也得不了任何好處,還會被牽連!她怎麼能不生氣!
她沉聲道︰「那會是誰?」
顧沅冷冷一笑︰「帶我來的侍婢說是大郎君的吩咐,只是不知道為何顧大郎君要將我獻給太子。」
她漫不經心地道︰「阿沅早已說過,若是適人必會引來大禍,大郎將我獻與太子殿下,若是這禍事降下惹怒了太子,那時候獻我的顧家會如何,夫人可能想到?」她唇角勾起,冷笑一下,「如今太子殿下已經與阿沅下賭,勝負不日就會見分曉,夫人還是勸勸大郎君,莫要再作輕舉妄動吧。」
顧大夫人白了臉,現在的顧沅無論怎樣都是顧家不能動的人了,她只能咬牙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