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中,嵐姬輕輕抿了一口侍婢奉上的漿,笑得很是得體。她方才進來時便仔細打量過了,這一處宅院小巧精致,布置也是十分清雅別致,就連這些伺候的侍婢僕從也都是舉止有禮有度,實在是不能小看。看來這個小姑還真是不尋常,有些手段。
顧沅接過阿蘿送上來的醒酒湯,吃了一口,放在案幾上︰「不知貴人所來是為何事?」她與嵐姬也不過是數面之交,平日可是連句話都說不上,也不知道嵐姬出了宮來見她是為了何事。
嵐姬一早就看出她帶著些酒意,看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有些疑惑,卻還是笑著道︰「妾是奉殿下之命前來的,是有一事要問一問沅小姑……」她把來意委婉地說給顧沅听。
顧沅愣住了,蹙著眉頭望定嵐姬︰「殿下要把張姬交給我處置?」自從上次在回建康路上出了事,張姬便再不曾露過面,想來太子。不曾處死她必然是有用意,卻不知道竟然是要交給顧沅處置。
嵐姬微笑著點頭︰「殿下是如此吩咐的。」她目光流轉,聲音越發輕了︰「張姬驕狂自大,幾次為難小姑,殿下很是不喜,原本要賜死她,妾斗膽進言,請殿下貶了她為庶人交給姑子處置,畢竟她是得罪了姑子,也該由姑子來決定。」
顧沅再一次覺得怪異,她認真地盯著嵐姬,只覺得這位在太子身邊深得寵愛的美姬實在是讓她難以捉模,為何她要這樣刻意討好一般,把張姬交給自己,明明當初太子甚至有意納自己為東宮良媛,若是真的成事,現在她們可是暗中的對手了,照理她應該十分提防自己才對,為何……
她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殿下與貴人的美意,沅心領了,只是張姬本就是東宮姬妾,便是有什麼行差踏錯也該由殿下處置,沅不敢代勞。」
嵐姬對顧沅的拒絕似乎並沒有驚訝,她慢悠悠吃了口漿,笑著點頭︰「妾必然將小姑的話回稟殿下。」只是她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饒有興趣地望著顧沅︰「殿下這兩日得了顧大郎君的進言,就要上奏陛下,請求下詔召諸王回建康為太後賀壽,想來那時候瑯琊王也不得不現身,倒是個極好的主意,不知小姑以為如何?」她一邊說著一邊望著顧沅。
顧沅眉眼不動,清清淡淡地道︰「殿下覺著好,那自然是好的。」一句也不肯多說。
嵐姬也不氣餒,輕嘆口氣︰「殿下這些時日很是憂心,只盼能早日找到瑯琊王的去處,使了好些人在建康城中尋訪,卻是毫無所獲,若是能夠找到那位瑯琊王,想必殿下必然會甚為看重。」她停了停,「殿下對小姑很是看重,小姑切莫讓他失望才好呀。」
「貴人所言極是,」顧沅端起醒酒湯慢慢吃著,「只是沅實在是無能為力,竟然不能預知瑯琊王所在之處,只是知道他前些時日回了建康,其余一概不能得知,教殿下失望了。」
嵐姬一副很是失望的模樣︰「想不到是這樣,小姑不是能夠預知未來之事,為何不能知道瑯琊王所在之處呢?」
顧沅神色冷淡︰「沅只能偶有所獲,並非所有之事都能預知,實在是能力不及,還請貴人回復殿下,沅深感惶恐,若是能夠有所知,必然回稟殿下,不敢隱瞞。」
嵐姬嘆了口氣︰「也只有如此了,看來也只能用顧大郎君之計。不過顧大郎君已是東宮長史,也算是東宮屬臣了。」
見顧沅沒有言語,她笑了笑,也不覺得尷尬,輕言細語地說著︰「殿下常說顧家幾位郎君姑子都是極為有心的,顧大郎君與小姑不必說,盡心盡力為殿下分憂,便是瑤姑子也曾來見過我與張姬,讓我們向殿下進言,若是殿下能夠納小姑入東宮,便可得到小姑預知之能相助。」
她終于看見顧沅的神色微微一變,笑著說了下去︰「只是此事關系重大,妾身自然是不敢多言,也不曾與殿下提起。」
她的話並沒有太多機鋒,直白地將先前之事告訴了顧沅,顧沅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色向嵐姬道︰「多謝貴人告知此事,沅很是感激。」不管嵐姬的來意是什麼,她這樣刻意表露了自己的好意,顧沅不能不心領,雖然她早已猜測先前的事是顧瑤所為,卻難免有些不敢肯定,如此一來她再確定不過。
嵐姬听她如此說,笑著道:「妾身不過隨口感嘆一番罷了,哪里敢當沅小姑一聲謝。」又與顧沅閑話幾句,這才告辭起身飄然而去。
看著她走遠,顧沅獨自一人坐在堂中,想著吳郡與來建康路上發生的事,看來都是顧瑤的手筆,只怕顧芸的事也少不了顧瑤在背後暗中操縱。她並不知道為何顧瑤會如此做,前世她與顧瑤明明是兩個並不相干的人,她被許給馮文異,跟隨馮文異在吳郡,一步步風雨艱難前行,顧瑤風光大嫁到了謝家,做了世家夫人富貴平順一生,明明並無瓜葛,為何她現在會這樣費盡心思要除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