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夫已經被他們殺了,顧沅站在一地的血泊與尸首中,不是不怕的,前世縱然是跟著馮文異從亂軍之中闖過,也見過漫山遍野的尸首血流成河,可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她怎麼會不害怕。可她沒有時間害怕了,若是那群人在城門那邊未曾發現她,只怕很快就會找回來,她若是被抓住還是死路一條!
她已經顧不得了,沖向馬車旁飛快地解著系在車轅上的馬,現在只有騎著馬趕在那群人回來之前回到長春觀,她才能有一線生機。
系著馬的粗糙結實的韁繩將她手割出好幾道血口子,她也不曾停下來,用盡全力才將那車轅與馬解開來。她跟著馮文異的時候隨軍好些年,學過騎馬,只是現在馬身上沒有馬鞍,又要如何能夠騎得穩。
顧沅回頭看了一眼,此時這一片荒野之地的官道上遙遙不見人影,只有她身後這一地慘烈,不能再等了,再——耽誤下去,那群人就要回來了!她咬了咬牙,踩著車轅翻身上馬,緊緊拽住轡頭韁繩,一夾馬月復,向著前方沖了出去。只有回了長春觀,她才有活路,她決不允許自己再落在別人手里!
馬飛馳在官道上,只是沒有馬鞍顧沅無法坐穩身子,感覺隨時都會被拋下馬去,她不得不緊緊拽住韁繩,伏想要更加貼近馬背,可是依舊是無法穩住,危機重重。
「阿沅!阿沅……」她在拼命拽住韁繩努力不讓自己被馬拋下去時,卻隱約听到呼喚聲,那聲音在風中听得並不真切,听起來竟然像是崔廷的聲音。
顧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是她听錯了,她冒著被馬拋下去的危險回過頭去,卻看見身後不遠處的官道上揚起了塵,有不少人騎著馬飛馳追趕而來,而那為首的正是一身素白衣袍縱馬而來的崔廷。
崔廷緊皺著眉看著前面騎在馬上已經十分勉強的顧沅,她身下那匹馬從車轅中放了出來,陡然失了束縛奔跑的速度十分快,顧沅無法讓它停下來,若是被它拋下去非死即傷,她現在的狀況十分危險。
崔廷沉著臉,讓身後跟隨的侍從都停了下來,越是追趕這匹馬越是受驚嚇不會停下來。他獨自一人放松韁繩追著顧沅而去,慢慢靠近那匹馬。
顧沅騎著的馬匹不過是長春觀的馬車上尋常馬匹,與崔廷所騎的照夜白的速度無法相比,很快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馬背上竭力穩住身子的顧沅已經能夠感覺到崔廷就在她身邊,伸手可以觸踫到了。
「阿沅,你別怕!」崔廷放緩了聲音,只怕讓已經臉色蒼白的顧沅受到驚嚇,他一只手拽住韁繩,一只手伸向顧沅,「你慢慢放手,我會把你抱過來。」
顧沅咬著唇看著前方,馬的速度沒有一點慢下來的樣子,可她已經堅持不住了,她望向崔廷,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半點焦急與驚慌之色,只有穩穩當當的平靜和溫柔,那只伸向她的手就在眼前。她忽然不再害怕了,向崔廷點了點頭,慢慢松開了緊緊拽住的韁繩,就在身子向後仰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她落入了崔廷的懷抱。
溫暖的懷抱帶著清淡甘冽的沉香味將顧沅環抱著,她微微睜開眼,正看見崔廷一手拉著韁繩放緩了速度,低下頭來看著她,見她臉上驚駭之色未褪去,微微露了笑︰「沒事了。」
顧沅頓時回過神來,臉上緋紅一片,低垂下眼簾,輕聲道︰「還請郎君放我下馬。」
崔廷見她難掩羞澀,笑容益發深了,也不為難她,勒停了馬,將她放下去,才道︰「你的馬車出了西側門,就有人跟著你了。」他一直不放心顧沅,讓安排人暗暗保護在她左右,先前暗中跟著顧沅的人發現有一群人不懷好意地跟在馬車後,而他們只有兩人,只怕救不下顧沅,便趕回去稟報崔廷了。
顧沅整了整身上的道袍,輕聲道︰「我知道,方才我躲在馬車下听見他們的話了。」
她望著崔廷︰「只是他們在西城門找不到我,恐怕很快就會再回來。」
崔廷笑容轉冷,騎在馬背上的身姿筆挺,素白的衣袍迎著風,目光冰冷望向西城門的方向︰「我正要他們回來,要從他們嘴里問出來是何人主使!」
不久,官道上再次塵土飛揚,那一群麻布蒙面的人飛馳回來了,看來在西城門那邊沒有找到顧沅的蹤跡,他們還是不甘心要再回來踫踫運氣。
只是這一次迎接他們的卻是崔廷帶來的精銳善武的貼身侍從,待他們發現不對想要調轉馬頭逃走時,卻是已經被圍堵住了,不過片刻的功夫,這一群人已經被全部拿下,扯掉了臉上蒙面麻布,一個個跪在崔廷與顧沅面前。
崔廷冷冷望著眼前的幾人,都是陌生面孔,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建康幾大世家的人,他開口道︰「誰讓你們來的?」
跪著的幾人互相看了幾眼,卻是都沒有開口,閉緊了嘴不肯回答。
崔廷望了一眼侍從,侍從手起刀落,其中一人的手筋腳筋便被挑斷,哀哀嚎叫著倒在地上,掙扎著卻是沒有半點力氣爬起來。
他再看向那幾個人,只見他們面如土色,眼中有了驚懼之色,他們想不到眼前這個俊美出塵如同謫仙一般的男人居然如此殺伐果斷,出手便廢了一人,他們開始猶豫了,是否真的要賠上性命來保守秘密。
崔廷卻沒有給他們時間,再次向侍從示意,很快第二個人又倒在了地上,手上腳下血噴涌而出,抽搐著慘叫著想要爬起來,終究只能伏在地上動彈不得。
剩下的幾人再也頂不住了,紛紛哀求道︰「郎君饒命,小的願意說出來。」
「是……是顧家二姑子許了銀錢與我們,要我們今日這個時辰在西城門外等著玉真仙長的馬車,要我們殺了馭夫與侍從,把仙長帶去秦淮河邊的一艘畫舫上,便可以拿到五百金。我們也是一時貪心,才斗膽做下這等事來,還請郎君和仙長饒命呀……」領頭的那人終于說出了真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