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杯的手一下子頓在半空中,思疾塵的臉色漸漸蒼白。
這一次她垂下的眸子久久未抬起。
君墨聞似乎察覺了她的異樣,不由心下擔憂,柔聲喚到︰
「疾塵?」
深吸一口氣,冰涼的空氣涌入心肺,思疾塵強忍著喉間的咳嗽,聲音很輕︰
「我不會。」
不等君墨聞出聲,她驀然抬起頭,那雙清澈眸子此時蒙上了一層飄飄忽忽的迷霧,怎麼也看不清眼里情緒,她唇角極細微的勾了勾︰
「君墨聞,我不會彈琴的。」
他沒有問她會不會彈琴,反而問願不願意。
他是認定她會彈琴的……
可是她記得曾經她就告訴過他,她不會撫琴,不會歌舞。
他本該知道,現在卻已經開始忘了。
梅林之中二人相對而坐,思疾塵抬眸透過君墨聞看著他背後簇簇白梅,再遠眺,透過那白梅隱隱見遠處紅梅。
那般鮮艷,在這個冬日,紅的別樣妖嬈嫵媚。
她從不會撫琴,那個會撫琴的人……是儀風……
她的話落,君墨聞一下子怔住。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
一個不想說什麼,一個不知道說些什麼。
「抱歉,是我忘了,近來頭腦有些昏沉。」君墨聞開口道,語氣中帶著忐忑歉意。
思疾塵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淡搖了搖頭︰「不怪你……」
只是解蠱的正常反應,她這樣安慰自己。
看著手中溫過的美酒,一瓣梅花花瓣不知何時落在酒杯之中,她一笑仰頭將杯中酒喝下。
暖意中帶著一點辛辣,從喉間一路灼燒下去,直到通過胸腔。
心口毫無預兆的一痛,原本壓抑在喉間的咳嗽再也抑制不住,她忙放下酒杯連聲咳嗽。
君墨聞一驚,連忙到她身邊給她撫著背︰「嗆到了嗎?怎麼這麼……」不小心三個字堪堪卡在喉嚨中,君墨聞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隨著思疾塵的咳嗽,幾滴血落在蒼白裙角,幾息時間便已經暈染開來,空氣中淡淡冷梅香中不期然闖入一股血腥味。
她本就蒼白的唇角更加蒼白,偏偏在那蒼白上染了血跡,帶著一絲奇異的艷麗。
疾塵的舊疾不是已經好了嗎?如今……
怎麼會……
再顧不得什麼,君墨聞連忙將人打橫抱起,向最近的宮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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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宮中各處的安靜一片。
只留幾名宮女的匆匆腳步。
遣走換熱水的宮女,君墨聞看著榻上陷入昏迷的女子,試圖用撫平她蹙起的眉。
這時,房門一下子被打開,思疾志與代冉月夾著一身寒氣進了房內。
「怎麼回事,你帶她去做了什麼,這好好的怎麼忽然舊疾就發作?!」
清朗的少年嗓音中夾雜著濃濃怒意,才方見到君墨聞就連珠似的急切質問。
「抱歉……」君墨聞聲音帶著自責︰「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直直沖進來便為思疾塵診了脈的代冉月頓時怒了,一下子站起身︰「現在思姐姐的身體連涼水都踫不得,你竟然帶著她出去吹冷風,還喝了酒?!」
在君墨聞神情愧疚訝異之時,思疾志卻察覺到了代冉月話中的意思。
「什麼叫現在她的身體?」一向不羈風流的少年此時眼楮細細眯起,一臉肅然的看向代冉月。
「小師妹的病不是已經好轉,馬上就要痊愈了麼?」他走近代冉月接連問道。
這般嚴肅的神色讓代冉月一愣,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卻低著頭不說話。
看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小姑娘還打算瞞著什麼,思疾志聲音一下子沉下來︰「說。」
被這麼一喝,代冉月癟了癟嘴,腦海中天人交戰。
看了眼床榻之上面色蒼白的思疾塵,她一咬牙︰「思姐姐的病根本就沒有好,她這是自小就中了蠱,之前看上去好轉不過是她用藥材吊著自己的精神,如今舊疾與之前用藥的副作用一下子爆發,病情已經很難控制了。」
一股腦的說出來,屋內一下子靜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早說!」思疾志提高聲音,眼楮里再不見玩笑之意。
「我……」
「不怪她。」榻上,不知何時醒來的思疾塵淡淡說道,她的聲音中略帶沙啞,听上去讓人心中不是滋味。
君墨聞連忙上前將她扶著靠在床邊。
思疾塵目光頓在思疾志身上︰「這件事是我讓冉月瞞得。」
「為什麼!」思疾志緊緊盯著她蒼白臉色,眼里閃過心疼,一句話問的咬牙切齒。
「即使告訴你們也沒有辦法,何必再多添上幾人一起煩惱呢?」說與不說,接過都差不多,何必讓他們知道白白的平添煩惱。
「你……」被這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思疾志恨恨等了思疾塵一眼,轉眼看向所在一旁不支聲的代冉月︰「你說她是中蠱?」
代冉月目光暗暗瞟向思疾塵,片刻後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點了下頭。
得到肯定後,思疾志看著代冉月。
他現在明白這幾日這小姑娘廢寢忘食研究藥材是因為什麼了。
「你能治嗎?」。思疾志問道。
代冉月失落的搖搖頭︰「我能看出是蠱,但我治不了。最多也只是拖延些時間……」
思疾志盯著面前的代冉月︰「也就是說,你之前讓我找的藥材也是要給疾塵用的?」
今日早晨他才回到皇宮中,代冉月指出的藥材都極為難找,他這跑了不少地方,也堪堪找到一多半。
「是。」代冉月再次小心翼翼的點頭,抬眼看了眼思疾志此時的神色,又迅速低下了頭。那模樣看上去即為可愛。
但現在的思疾志哪里顧得上注意這些。
「我現在就去找。」扔下一句話,他就大步向外而去,想到什麼他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思疾塵︰「你好好養病,至于你隱瞞病情這件事,我回頭和你好好結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