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一片安寧,門外寒風料峭。
一道門,隔絕了兩個世界。
上好的焚香被點燃,一雙素手仔細的將那三支香插進香爐中。
面對著師父的靈位。
思疾塵眼里褪去往日的清冷,露出淡淡的柔軟溫和來。
從袖中取出那本師兄帶來的冊子,里面記著的……是她的身世。
曾經她的確好奇過,作為一個孤兒,也曾幻想過自己的父母家人。但時間久了,那樣的好奇也漸漸淡去,就像蒼茫山上,風可以帶著碎雪抹除人們的足跡一樣。
蒼茫山……從來留不住人們的腳印……
在拿到冊子前,她僅僅知道自己的母親叛出藍家成為冥府的主人。
如今……其中原委都已經了解了。
藍家是滅亡在權力爭端之中的,若是說的不好听。些,便是咎由自取。
她身上有著藍家的血脈,但她不姓藍,她從小便只有一個名字。
姓思,名疾塵……
燭台上的火焰微微跳躍,思疾塵將那冊子靠近火苗,似是能感覺到書頁的靠近,那火苗只是輕輕晃了晃,便直接舌忝上了那書本。
古廟中,香燭的味道配上書本燃燒的味道,聞之卻並不讓人生厭。
廟門被人打開。
尋來的思疾志走了進來︰「你就這樣將東西燒了?」
若是想要為藍家報仇或者是平反,那冊子都是難得的證據。
看著地上的灰燼,思疾志也不禁暗暗佩服,論抉擇,他還沒有見過比小師妹更干脆的了。
一把火,將前塵往事燒了個干淨。
當真是毫不留情。
思疾塵唇角帶笑︰「為了不讓自己猶豫才燒的,燒了……便也就沒了念想。」
她的行為,說是果決,還不如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因為猶豫不決才強迫自己堵死了退路。
她……
本就從未想過什麼報仇復興家族……
若不是這本冊子,想來她連藍家這個家族也不會知道。
與思疾志一前一後走到廟外,思疾塵的身子不由一晃。
思疾志連忙一把扶住她︰「你怎麼樣?」
等無力的感覺過去,思疾塵搖了搖頭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但她的安撫並起不了什麼作用,自她前日昏迷醒來,師兄的眉頭便從沒松開過。
她明白……自己時日無多了。
她向來淺眠,但如今只要是入睡了,便會完全的陷入黑暗,無知無覺,圍繞周身的是無邊的黑暗,冰冷的,孤獨的,見不到一點光亮的。
這就是接近死亡的感覺嗎?
******************************************************************************************************
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思疾塵醒來的時候,胸口的疼痛卻似乎相較往日減輕了許多。
她勉強坐起身,便看見一旁的思疾志與代冉月。
見到她醒來,二人幾乎是同時站起身圍過來。
看著思疾塵掀開被子坐起身,思疾志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你現在這模樣,還坐起來干什麼,好好躺著。」說著他便要扶她躺下,這次思疾塵卻伸手擋開了。
「師兄。」她看了看合上的門,聲音清而緩︰「我想去看一眼冰黎花。」
……
終是扭不過思疾塵,也著實想強迫她躺在床上。
每每看著蒼白的她那樣安安靜靜躺在榻上,不要說是與她感情深厚的思疾志,任只是陌生人看到這一幕也會揪心。
跟著思疾塵來到了種滿冰黎花的地方。
蒼茫山上的積雪不化,今年的雪卻一直未下來,這冰黎花便也一直未開。
放眼望去是一片冰藍色,在白雪之間著實美的耀目,只可惜蒼茫山上少有陽光,若是這個時候有光折射在冰黎花上,想來即使花未開也一定會更美幾分。
思疾塵看著面前的花,抬步緩緩走進冰黎花海中,回想自己第一次見冰黎花的情景,與現在一樣……滿眼冰藍色,十幾年了,這些冰黎花卻一直未變。
感慨間,額頭上驀然一涼。
思疾塵怔愣半晌緩緩攤開手,剛開始什麼也沒有,直到……
一片、兩片……
晶瑩若翼的雪花飄揚而下,思疾塵眼里染上一抹喜悅與滿足,蒼白的唇角勾出如雪花一般縴弱的美麗。
她回眸看向思疾志與代冉月︰「瞧,下雪了。」
期盼了這樣久的冰黎花也該開了。
******************************************************************************************************
梅林之中。
儀風伴在君墨聞身邊,他飲酒,她賞花。
他安靜做在案前,她撫琴而歌。
遠遠看去,男的英俊儒雅,女的嫵媚艷麗,二人皆是一副少有的好相貌,看上去如一對壁人。
只可惜有唯一的不足。
坐在梅林中的君墨聞有些漫不經心,听著耳邊動人歌聲,品著上好美酒,眼前的大片綻放正盛的梅,鼻端淡淡冷梅香,但心卻莫名的不適。
他看著手中就被舉到近前,驀然的,一片薄薄的細碎雪花落在酒中,還不等君墨聞看清那雪花的輪廓,那片晶瑩雪花便已經化在了溫過的美酒中。
君墨聞忽然就恍惚起來,周圍的景似乎也變得朦朧了。
儀風也察覺了,身邊越來越多的雪花飄過,緩緩落在了梅枝之上。
她艷麗的眼尾蕩開一抹愈發妖嬈的笑意,朱唇輕起︰「下雪了!」
這個冬天晚到的第一場雪。
自己的身邊……是最心愛的他……
多好……
儀風的心情頓時明朗愉悅了起來。
她順手折下一支紅梅,回眼滿含情意的看了眼君墨聞,起袖輕輕舞了起來。
戲子若有情似無情的眼,張揚甩開的水袖,柔軟的仿若無骨的腰肢。
她跳過無數次舞,卻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舞的歡喜,舞的……
心甘情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