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太爺!」穆氏轉過身,對著蘇老太爺行了一禮,期期艾艾道。
「爹!」蘇宸娘目露驚訝,蘇閱明面上則迅速閃過一抹驚慌。
「你們架子倒是大得很!」蘇老太爺狠狠瞪了三人一眼,「三封信都叫不回!非得我親自跑這一趟!」
「這這不是」穆氏強擠出一縷笑,想要解釋。
「行了!」蘇老太爺不耐煩地揮手打斷,「雖說已與楚府解除姻親關系,到底曾是兒女親家一場,你這般在人家府前鬧騰,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人結仇?」
「老爺,妾身不是」
「都給我回去!」蘇老太爺再次睨了穆氏一眼,轉身,拂袖大步往前走去。
穆氏提腳便要跟上去。
「娘!」蘇宸娘扯著穆氏袖子,有些不甘心地低叫了穆氏一聲。
「有你爹在,少打其他主意!」穆氏警告般瞪了蘇宸娘一眼,拉著她的手追著楚老太爺往前走。
蘇閱明則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走在最後面。
雖然蘇老太爺全程只給了他一個眼神,然那冷厲的視線,使他心中驀地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只怕蘇老太爺已知曉他投資商船失利之事了。
想著回去後少不了一頓狠批,或許還有一頓狠揍,蘇閱明心中便有些發 。
後轉念一想,老爺子年紀大了,蘇府的一切遲早便都是他的,這樣想著,又覺得忍受一時的挫折也沒什麼。
蘇閱明想通後,心情瞬間輕快起來,步履如風,很快便越過母親和妹妹二人,追上了蘇老太爺。
「爹,兒知錯了。」蘇閱明低著頭,帶著些畏縮與討好地道。
蘇老太爺冷哼一聲,肅著張臉,漠然不語。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個穿著一身破舊黑衣,頭發糟亂,臉上沾滿泥巴的乞丐,屈著只胳膊,瘸著只腳,塌著半邊肩膀,斜靠在牆根下,目露精光地看著穆氏母女越走越近。
乞丐神色興奮地盯著蘇宸娘打自己面前走過,嘴角挑起一抹狠戾的笑。
蘇宸娘卻是渾然未覺,心中尚在咬牙切齒,到底沒能將蘇莞娘那賤人余生所依仗的嫁妝拿回來!
一行人來到福來客棧,蘇老太爺跨步進去,蘇總管躬身迎了上來,「老太爺請,二樓雅間已備好。」
蘇老太爺點了點頭,抬步踏上階梯。
他剛入金陵,便听聞了蘇氏與楚闊和離之事。
短短半日之內,此事已傳得滿城皆知。
過往百姓亦或商客,無不在議論。
甚至茶館里的說書先生,自蘇氏被盜匪劫走又被楚闊救回後,便關注此事,並將其編成話本,隱了真實人名兒和地方,每日添加些新內容,繪聲繪色地講給茶客听。
今日,此事有了突破進展,他們話本里的故事也寫地愈發曲折離奇起來。
其中各種添油加醋不說,竟然還出現了一個惡毒後母,意欲侵吞蘇氏嫁妝,還因此在府衙上被當眾打了十大板。
蘇老太爺听到這段,整張臉便沉了下去。
他朝蘇總管招了招手,命他擺平此事,改變京城的輿論導向,並包家客棧,自己則親自前往楚府,恰恰看見蘇府的家丁小廝與楚府的護院斗成一團!
穆氏果真帶著兒女在楚府門前鬧事!
蘇老太爺在商場上混了幾十年,將忠義伯府的資產從他接手時的數十萬兩,翻了十幾倍,靠的便是敏銳的頭腦,精準的判斷,與大膽的博弈。
穆氏心中打的這點兒小算盤,他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
讓他失望的是,忠義伯府日後數百萬兩的資產都將是她兒子的,穆氏竟緊盯著蘇氏數十萬兩的陪嫁不放,這般心胸狹窄、鼠目寸光的婦人,教出來的子女,又怎能不斤斤計較,錙銖必較?
蘇老太爺心中為著忠義伯府的未來擔憂,那原就嚴肅的面容,愈發地沉凝下去,看在穆氏等人眼里,心中忐忑愈甚。
「你們在此處給我好生待著,明兒一早,便隨我回金陵!」
三人大氣都不敢出,只能囁嚅稱「是」。
「好好想想自個兒錯在了何處,回到金陵後好生反省!」蘇老太爺說著,特地盯了蘇宸娘一眼,「若府里待著不慣,為父替你修座庵堂或是道觀,你便好生修行,為家人祈福。」
蘇宸娘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蘇老太爺,聲音有些尖利,「爹!女兒不去庵堂也不去道觀!」
「既然知曉,就別再攛掇你母親盡做些不著邊兒的事!」蘇老太爺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蘇宸娘不甘地咬了咬牙,忽然拂袖,將桌上一應茶具盡數覆到地上。
「娘!」蘇宸娘滿身憤懣地抱著穆氏的胳膊,邊哭邊恨恨道︰「爹爹他憑什麼要這樣對女兒!蘇莞娘那賤人,肚子里還懷著不知哪個野漢子的種,怎麼就沒浸豬籠或者一把吊死?!為何女兒就要青燈古佛一輩子?女兒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蘇宸娘說著,抱著穆氏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
穆氏只有這一兒一女,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忙拍著蘇宸娘的背,小聲哄道︰「我兒莫哭。你爹爹不過說的氣話,他若真不管你,也不會將你從夫家接回來了。」
蘇宸娘冷笑道︰「他是將女兒接回來了,可曾有為女兒的未來著想過?」
穆氏囁嚅著,「娘親有請媒婆上門,替你尋門親事。」
說到這個,蘇宸娘心中恨意更甚,「您看看那些媒婆提的都是些什麼人?無不是喪婦的鰥夫!不是大月復便便,兒女姨娘成群,就是滿身銅臭氣,賊眉鼠目!」哪有一個能比得上楚闊風清月朗,氣質卓絕?
你自個兒可也是再嫁過一回的。
這話穆氏可不敢對蘇宸娘說,不然又會被蘇宸娘抱著胳膊哭訴,自己如何命苦,嫁了個短命鬼,耽誤了一生雲雲。卻絕口不提,當初是自己看中那短命鬼是順天府尹之子,年級輕輕便中了舉人,以為其前途不可限量,比蘇莞娘的夫君強百倍千倍。
實在是命運弄人,一場簡單的風寒,那人竟沒扛過,就這般沒了。
也是她的宸娘命苦啊!
穆氏這樣想著,到底憐惜自個兒閨女兒,便摟著她,好生哭了一場。
蘇閱明在一旁待著好沒意思,悶不吭聲地退了出去,尋蘇總管去了。
然,蘇總管已隨著楚老太爺離去了。
蘇閱明便躲回了自個兒房里。
晚間,也只母子三人一道用膳。
楚老太爺著小廝送了信,道今兒不回,明日卯時整出發回金陵。
穆氏便吩咐二人早些洗漱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