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清晨,余小桃讓婢女將軟榻擺在桃花樹下,她軟軟地側臥在繡榻上,拿著一份簡冊,幾上放著一壺蜜釀酒,享受溫和的暖日時,櫻雪容被一群婢女簇擁著,翩翩來訪。
那前呼後擁的架勢,仿佛怕人不知道她正受到段長淵的盛情款待似的。
余小桃抬眼望著她,而櫻雪容也在打量她,只一個眼神,余小桃就明白櫻雪容在想什麼,這女人肯定是打听到段長淵有個小妾,還挺受寵的,所以她是來打探敵情的。
既然櫻雪容的目標是青玉山莊莊主夫人的位置,肯定要來看看這位小妾生得什麼模樣,結果一發現小妾貌丑,完全不如她櫻雪容,所以她放心了、得意了,甚至不屑了,她的眼神傳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余小桃側臥在軟榻上,完全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只是懶懶地開口。
「這位是?」
「這位是櫻雪容姑娘,是山莊的貴客。」婢女若嬋說道,她是被分派專門伺侯櫻雪容的。
「喔?我的確听說山莊來了一位客人,原來就是你呀!不知櫻姑娘光臨我這湘水居有何貴干?」
若嬋見余小桃答得懶散,心中有氣。
「既是知道貴客到,你還不快起來見禮,躺在那兒成何體統,別人還當咱們山莊不懂待客之道呢。」
若嬋和幾位婢女們,對櫻雪容早生佩服之心,認為她不但才貌兼具,又有俠女的豪情,巾幗不讓須眉的風花,是她們這些江湖兒女的榜樣,和莊主更是天生一對。
櫻雪容本就有意收買人心,這群婢女的心早被她收買了,加上余小桃先前的不良紀錄,山莊里還是有人對她心存不滿,只不過莊主現在對她好,才不敢再明目張膽得罪她。
如今出現另一位受莊主禮遇的櫻姑娘,將余小桃完全比下去,提醒眾人余小桃的不足,也提醒眾人她只是一名妾,山莊的當家主母,要像櫻姑娘這樣才貌兼具的大美人才有資格。
這也是為什麼這些伺侯櫻雪容的婢女們,會不滿意余小桃的表現,她們認為妾也是奴婢,在未來的當家主母面前,余小桃自然該有奴婢的樣子。
余小桃不慌不忙,一手撐腮反問;「咦?我為什麼要起身見禮?我是莊主的女人,莊主也沒有說要我對她見禮呀!你們氣什麼?」
「大膽!你不過是一名小妾,竟敢不懂規矩!」另一名婢女憤怒地指責。
她越是生氣,余小桃越是表現得意興闌珊。
「我倒要請教,我哪里不懂規矩了?在山莊里,需要我見禮的人,除了三位莊主和大小姐,我為何要對這女人見禮?」
「當然是因為櫻姑娘有可能是將來的莊主夫人一一」話一月兌口而出,若嬋驚覺失言,趕忙噤聲捂住嘴。
這時候櫻雪容終于開口了。
「若嬋,別胡說,傳了出去,可會讓人笑話的,我敬重貴莊莊主,來此只是做客,沒別的意思。」
她一邊輕輕斥責若嬋,一邊又表現得似羞、似驚又似惱,拿捏得恰到好處。
余小桃真的很佩服這個櫻雪容,收買這些婢女,讓她們對她心生傾慕,不就是為了剛才這些效果嗎?
讓大伙兒認定她是最適合段長淵的女人,先影響下層的僕人,再讓她們去影響其他人,利用眾人的力量替自己造勢,最後形成共識,進而影響最上層的人,用上下包圍之勢將段長淵圍入她織好的牢籠里,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這個櫻雪容好手段,經營自己的名聲從來就不遺余力,她余小桃做不到像她這樣的功夫。
「喔?原來櫻姑娘想當莊主夫人,失敬失敬,我真的有眼不識泰山了呢。」余小桃呵呵一笑,一臉恍然大悟。
櫻雪容忙謙虛搖手,「沒有的事,下人胡說,余姨太別當真。」
別當真?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你來,不過是想看看我有什麼三頭六臂,然後來提醒我和眾人,你是星月,我是塵土,在你面前,我連幫你提鞋都不配,這不是你向來踩低其他女人的手段嗎?
說起來,她余小桃算是櫻雪容的知己呢。
「原來是胡說啊!真是的,害我當真了呢,說得也是,這話可不能亂說,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為櫻姑娘到山莊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這話讓櫻雪容面色一僵,若嬋等婢女們听了,指著她大罵,說她太失禮,丟了青玉山莊的臉面。
罵吧罵吧!她余小桃被罵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櫻雪容故意利用這些人來羞辱她,還不用自己開口呢,這才是真正的偽君子,她余小桃做不到她這麼陰險,只會光明正大的來。
倘若段長淵喜歡上這樣的女人,那她也會瞧不起這男人,不值得她付出真心。
在爭吵謾罵中,櫻雪容趕忙打圓場。
「好了好了,別吵了,都是我不好,大家快別為了我傷了和氣,雪容會過意不去的。」櫻雪容輕撫心口,把罪過都攬到自己身上,她這麼做,反而得到眾人的好感。
余小桃看了心中有氣,這世上最可想的不是表面上的壞人,而是當她壞的時候,你還看不出來,櫻雪容越是把罪攬在身上,眾人就越覺得她余小桃是壞人。
明知櫻雪容的陰險,余小桃卻無法揭發她,在這方面,她不及櫻雪容狡猾,當自己還是虞寶兒時,櫻雪容處處與她爭,耍陰暗斗樣樣來;當她現在是余小桃時,櫻雪容又陰魂不散欺負她,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余小桃握緊拳頭,索性下了逐客令。
「小桃不懂規矩,是個俗人,我這兒廟小,容不下櫻姑娘這樣的貴客,櫻姑娘還是去找別人吧!不送!」說完甩袖就要轉身走人。
「余姨太,你別生氣呀!我不是有意要惹怒你的。」櫻雪容邊說邊忙上前攬上她的手臂。
余小桃突然感到手臂一疼,驚覺被什麼給扎了一下,她竟對自己下暗手。
想也不想,余小桃立刻反擊,才一甩手,櫻雪容卻驚叫一聲,跌坐在地上,同時捂著胸口,臉色發青,狀似痛苦。
「櫻姑娘,你怎麼了?!」
若嬋等人亦是大驚失色,趕忙圍上前,見她唇色泛紫,她的貼身婢女畫眉驚慌失色地大喊一一
「你、你對我家小姐下毒?!」
畫眉一喊出聲,令若嬋等人皆是雲驚,責備的目光紛紛轉向余小桃,余小桃也是一楞,猛然了悟。
這個陰險的女人
「我沒有!」她矢口否認。
「你還說沒有,我家小姐過來與你交好,你態度傲慢不理人就算了,口出羞辱我家小姐也沒跟你計較,為何要故意對付我家小姐?」
余小桃冷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倒要問問,用這種手段栽贓我,你們是何居心?」
「你還敢狡辯!」
「畫眉……別說了……咱們是客,別逾越了。」
「天!小姐!您、您的臉!」
櫻雪容抬起頭,眾人驚見她臉蛋上多出一粒粒的紅斑。
「畫眉……我……我好難受……」
「小姐!」畫眉趕忙扶著櫻雪容,一手指著余小桃哭叫道︰「你好毒的婦人心,竟想將小姐毀容!」
這下子,余小桃還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這櫻雪容真夠歹毒,她這是要一舉滅了自己,把自己趕出青玉山莊呀。
眾人的吵雜聲很快驚動了其他人,這事傳到了段長淵耳中,段家三兄弟及大小姐,全都趕到湘水居。
他們一來,畫眉立刻撲跪在段長淵跟前,哭求他給自家小姐做主,而不用她多說,若嬋這群婢女自然也是向著櫻雪容,更何況她們已經完全被朦騙,真以為是余小桃嫉妒櫻雪容的美貌而存心毀她的容。
有這麼多人作證,余小桃百口莫辯,她冷眼看著這一切,難怪爹娘說人心險惡,看來她還是太女敕了,山莊的人都知道她懂毒,所以才能制解藥,同樣地,若說她能弄制出毒藥,眾人也會相信的。
這櫻雪容不過才來了幾日,便已經利用這點來設了一個局,余小桃什麼都不說,也不為自己辯解,她只想看段長淵如何處理這件事。
她想賭,賭段長淵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少。
所以她不看任何人,從頭到尾,她一雙明淨的眼眸,只盯著段長淵。
在听了畫眉和若嬋的說詞後,段長淵冷下臉,他扶起櫻雪容,吩咐下人立刻去找劉仁來,然後冷漠地命令道一一
「將余姨太看守好,不準她走出湘水居一步。」
他這是要軟禁她了。
「你不問我?你只听她們一面之詞,卻不問問我的說詞?」余小桃冷聲質問。
段長淵卻沒理會她,也沒看她,而是斷然對其他人下令,「沒听到我的命令嗎?把人帶進房!」
「大哥?」
段青靈忍不住開口想說什麼,立即被段長淵喝令阻止。
「住嘴,這里沒你說話的分!」
段青靈話語一窒,愧疚地看向余小桃,同時向她眼示,要余小桃莫氣,她會再向大哥求情的。
如意、如情受了主子的命令,來到余小桃身邊,語氣也多了分嚴厲。
「余姨太,進屋吧!」
莊主的態度,就是她們的態度,莊主擺明了定她罪,她們自然要服從命令軟禁她。
段長淵一句話,又將余小桃打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