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家也在看李家送的書和墨盒,李秀才是想得很周到的,還給了一瓶墨汁,跟他說了,用完了,再去李家拿。當然,這話曾凡沒告訴父母,覺得這個有損曾家的顏面。
「雖不貴重,也難得你岳父母的一片心意。」曾慶對墨盒沒多大的感覺,卻是對那兩本書更有興趣,一直在翻著那兩本書。
其實李秀才能有什麼好書,但這兩本是李秀才自己寫的一些筆錄。這些年讀書的筆記,李秀才能教出幾個進士,也是有原由的。
李秀才是有本事的,只是時運不濟,也是家里也沒人支持。當然,他那時也沒信心了。不過,他這些年,還是關切著考試、考題。認真的去研究人家成功的文章。這些年,李秀才真的沒干別的,而這兩本冊子,就是他十多年的心血結晶。
「就送這麼個小東西!」歐陽氏鄙視的看了一眼那個墨盒,ˋ特意拿起看看,她忙把一個底部的劃傷口給他們看。「這是舊的吧,看看。」
「慶兒家的!」原本坐邊上咕咕抽著水煙袋的老爺子喝止了一聲。原本燈油也貴,到晚上,點一盞燈,自然全家在一塊的。
「公公,拿個舊的送凡兒……」歐陽氏還是不滿。
「舊的也比沒有好。」老爺子喝了一聲,側頭看向了曾凡,柔聲說道,「你岳父不錯,還想著你,他是教出過進士的,你要常過去請教學問。」
「也沒說留你吃個飯,就讓你空著肚子回來。」歐陽氏嘀咕了一聲,反正也看出來了,就是各種不滿。
「原本岳父要留飯的,不過,我沒去。」曾凡臉紅了一下。
「對,二丫的身體才好,你去了是不太好。」曾慶瞪了妻子一眼,對兒子說道。把冊子有點戀戀不舍的還給了兒子,讓他好好讀書。
「對了,我听說親家母開始教二丫織布了。」歐陽氏又說道。
「太小了吧?上回看,還沒織機高呢。」曾慶一愣,覺得有點吃驚。
「那是不是說,將來我們還得給她買個織機?」歐陽氏皺眉說道,
她對李娘子的想法可是一清二楚的。現在教二丫織布,不就是想將來到曾家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嗎?想到李娘子這些年就沒下過地這一點,就讓歐陽氏又嫉又恨。常常背後說,‘李家豪氣,家里的田地都交給族里打理,公公竟然還說李娘子是能干人,這樣的懶婆娘,能干什麼。’
只是到了現在,竟然還讓她女兒去學織布,就為了逃避下地干活。此時歐陽氏就不想織布可比下地賺錢見效快的問題,她想的是,自己這個婆婆要下地,結果兒媳婦舒服的在家里織點布就成了。她深深的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波及。
「孩子要看書,你別說話了。」曾慶實在不想再說妻子什麼了,只能輕聲說道,制止她再嚼舌根了。
為了兒子,歐陽氏終于是閉嘴了,曾凡坐在桌子的正面,是燈光最好的地方,不過他沒寫字,只是在看書。但好半天也沒翻一頁。
第二日,曾凡一早即起,出去洗漱之後,便幫著母親收拾院子,順便把院里的雞給喂了。正好曾老爺子出來看到,「凡哥兒,你在做什麼?」
「起得早,動動筋骨。」曾凡笑了一下,他已經是十三歲的少年,就算家里不算富裕,讓他吃飽飯還是做得到的,身子骨倒也是結實。
曾老太爺也不是迂腐之人,完全不讓他干一點活,也就沒說話。他自己清了雞籠,把雞屎洗淨,而那洗的水倒進了專門存這個的大缸里。這樣的大缸,他們雞舍邊上有三個。
他們先在缸里放上大半缸的土,然後就倒雞屎進去,埋起來。淋上洗籠的臭水。平日里什麼爛菜葉子,什麼廚余也是會倒進缸里,攪和勻的。
等第一缸滿了,就用蘆葦罩子蓋上。再往第二缸里裝,裝完了,再裝第三缸。一般第三缸滿時,第一缸封土的時間也差不多兩個多月了。第一缸的土也就是黑色,沒什麼異味了。
老爺子把這些土拌勻了,挑到地里當肥料。然後老爺子再挑滿一缺干土回來。所以這是老爺子的寶貝,每天都是親自伺弄。
當然,這也是歐陽氏挺煩的一件事兒,好好的院子,就被老爺子弄得臭烘烘的,不過她不敢跟老爺子說,而老爺子也當自己不知道。
「爺爺,您這麼兩個月才換回土,能有效果嗎?」。曾凡邊掃地邊問道。
「真是讀書讀傻了,明明是一個月添回肥。人家都是直接澆糞,那個燒土,我們這樣,地里干淨。」老爺子是珍惜土地的老人,他三大缸子的土,這些年不間斷的潤澤著他們家的那幾片土地。
到了秋收後,老爺子也會把稻桿均勻的鋪在自己家的地上,一把火把那些稻桿燒盡。再把土地再翻一次。然後老爺子是每隔幾天會用糞水把地澆透。一直到入冬,土地凍住。
因為老爺子勤快,曾家的日子才會越來越好。才能供曾慶讀書。曾凡是很欽佩老爺子的。
曾家的地這些年,就一直保持著烏黑油亮的態式,縱是一個村子,別家的椿出的米,就沒有曾家的油亮飽滿。
每年他們家的米一出,外頭一堆米商等著,用陳米來換他們家的新米。一袋米能換一袋半的。交了公糧,再把自己吃的留出來,其它的都賣了錢,讓人很眼熱的。
曾老爺子也沒什麼特別的本事,周圍也都看得到,不過,學一兩天可以,這麼年復一年的做,誰也做不到,所以,曾凡其實在老爺子的身上學到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堅持做下去。
「昨兒你娘說的話,別听。你岳父教書挺好的,你沒事請教一下他學問。」老爺子邊忙和著自己的肥料,邊說道。
「是,昨日受教良多。」曾凡老老實實的說道。
「讓二丫學織布多好,當年若不是李娘子織布,李秀才哪里能進省城。不過可惜得很,那回沒考中。回家,大的哭、小的病,于是李秀才就不再去考了。專心的教書。這才幾年的功夫,看看教了兩個進士老爺出來,他在縣老爺那兒,都是有座位的。」老爺子都覺得有些羨慕的意思。自己的兒子也是秀才,論地位,跟著李秀才真是沒得比的。不過他把這失落,掩藏了起來。
「是!」曾凡低頭繼續掃院子,就好像沒看到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