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臉上的威嚴似乎崩了一下︰「你說你是新任的戶部提舉,有何為憑?況你到此地又是為何?」
崔旻也不怕他,正了神色,將劉光同贈與他的那柄短刀一舉︰「此刀為憑。」
「大膽!」縣令見他刀刃上還有血,嚇了一跳,「公堂之上,你敢亮出凶器來?」
崔旻笑著叫了一聲大人,而後才道︰「應天府守備太監劉光同劉公,麒麟白澤二刀名震天下,大人久居官場,應該知道吧?」
縣令一怔,突然听見劉光同三個字,明顯眼皮都跳了跳。
崔旻心想果然是應該到衙門里來的啊,劉公或許震懾不了那幾個鄉野匹夫,但此地的縣令,還能不怕他?
「此刀便是劉公的麒麟刀,于貞寧十年贈于旻。」崔旻挺了挺胸膛,「大人不是問我因何當眾行凶嗎?」。他神色一冷,掃過<跪在地上的劉時才,「此人在驛館之中口出狂言,有辱劉公與我聲名,我不過區區一八品提舉,即便是暫且不提,可是敢問大人,他口口聲聲說劉公好男色,這話——大人可要我回到應天府後轉告劉公知曉呢?」
其實這縣令真不認識什麼麒麟刀,那是劉光同的佩刀,也不是誰都能見識的了的。
據說這柄麒麟刀還是當今陛下命人打的,原本打的是一對兒,一曰麒麟,一曰白澤,從刀的名字就足可見今上對劉光同的.寵.愛程度,但這還不算,據說這兩柄刀不過是今上命人打了給劉光同把.玩的而已,只因劉光同幼時習武,一身武藝不輸朝中眾將軍,雖然他常年在宮里服侍,不能佩刀,但是陛下喜歡他,這誰也攔不住,賞賜多了金銀玉器,一時興起,便讓人打了這兩柄刀出來。
只是沒想到,劉光同竟會把麒麟刀送人。
縣令感覺自己額邊冒了冒冷汗,也不敢再疑心崔旻的身份,除非這人是不想活了,不然他敢拿一把假的麒麟刀,冒充劉光同的好友嗎?況且他方才提及應天府崔家……縣令一陣頭疼,這哪個也惹不起啊。
崔旻又想了想,冷笑了一聲︰「大人問我為何到此地來,數日前祁縣暴雨,山塌埋車,這事兒大人應該知道吧?」
這縣令做了一輩子的官,官威使的得心應手,今日卻被崔旻步步逼著,什麼也問不出來,只能一一應答他的話,他虛抹了一把冷汗︰「我自然知道。」
「山下所埋就是我們崔家的姑女乃女乃,救出來的是我們崔家的表姑娘。」崔旻神色越發的冷,斜著看地上的劉時才,「你不是說,她還不如一起去了,嗯?」
崔易手背上的青筋顯現,可見是怒極,只是礙于公堂之上,不能發作而已。
劉時才是越听心越往下沉。
他就算再沒見識,可看縣令這樣的態度,也知道自己今天說錯了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崔易,後背一陣發冷。
所幸的是,崔旻是個能辦大事的人,他知道自己今次出行的目的是什麼,並沒有閑工夫在這里耽誤,所以也只是讓劉時才磕頭賠禮,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縣令送走他們的時候,很是松了一口氣。
劉時才的一身冷汗落下,這會兒因他三人不見了蹤影,便又得意起來︰「縣令大人,適才在堂上,您也太露怯了吧?一個十幾歲的小兔崽子……」
「閉嘴!」縣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動動手,就能捏死你,得罪了這樣的人,他這樣輕易饒了你,你就該謝天謝地謝謝他那位養在祁縣的好表妹!」
劉時才肩膀上還隱隱作痛,大約是血流的多,臉色也很白,听了這話還又啐了一口︰「也該給我留下些看病的錢。」
縣令一時無語,白了他一眼︰「滾滾滾,別在這兒礙眼。」打發走了這莽漢,縣令才又將那一班衙役的頭頭訓罵了一頓,「什麼人都往衙門里帶嗎?請回這麼個瘟神,讓我審他什麼?讓我從他身上撈什麼?你也沒眼楮是不是?他幾個人穿成那樣,咱們這破地方有這種人家嗎?」。
那人挨了一頓罵,又覺得委屈,又不敢反駁上司,生生的受了,一言不發。
再說崔旻領著兩個弟弟回到驛館中,又賠了錢,叫重新備了飯菜來,才冷著臉教訓崔易︰「我知道听了這樣的話你不受用,可你也太沉不住氣,今日如果不是伙計看事不對去報了官,或是這班衙役來的晚一些,我們要如何收場?那些人都是山里的獵戶,你打了他一拳,是佔著他不防備的便宜呢,真打起來,打得過嗎?」。
崔易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況且之前那劉時才嘴里不干不淨的,把兩個哥哥都罵在了里面,于是就悶悶地吃酒︰「這事兒是我錯了。」
崔旻見他肯認錯,也不好再多說他什麼︰「你呀,祖母讓我跟著出來,就是怕你出門在外還是這副張狂的性子,要惹出事情來,這才走了半天剛歇歇腳。」說著就又嘆了一聲。
崔昱怕他再把崔易說惱了,就忙勸了兩句︰「他也知道錯了,大哥哥消消氣吧。」勸完了,又問他,「這件事情,真的就這樣算了嗎?」。
崔旻冷眼看他︰「去接慧真要緊,哪有時間為這點事情耽擱?不過你這樣一說……」他頓了頓,沖身邊一個眼楮大大的小廝招手,等小廝近前之後才從腰間把自己的玉佩取了下來,「拿著我的玉佩回應天府,去劉府找劉公,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他,還有那莽漢的話,全都說與劉公听。告訴他,我還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去辦,這件事讓他看著料理吧。」
那小廝噯了一聲,從他手中接下玉佩,轉身便出了驛館。
崔昱隱隱知道,這事兒告訴了劉光同,那個叫劉時才的大漢大約是沒有活路了的,不由的皺了下眉頭︰「大哥哥是要趕盡殺絕嗎?」。
崔旻也不避諱他,吃了口酒,笑著跟他講︰「有的人可以心軟給他一條生路,有的人則不行,這個人,就屬于不行的。」
「為什麼?」崔昱覺得有點看不懂自己這個哥哥,又想起那把刀,眉頭鎖的更緊了,「還有那柄麒麟刀,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哥哥一個讀書的文人,怎麼會隨身帶著刀出門?而且我听說過那柄刀,那不是御賜之物嗎?劉公怎麼能給你,你怎麼能收下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