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一听嚴競把這事兒攬下了,心下稍安。
要說起來,嚴競一輩子在官場模爬滾打,什麼樣的青年才俊沒見過?崔旻心里清楚的很,嚴競高看他一眼,不僅僅因為他年少中舉,多半還有劉光同和崔家的關系。
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氣,崔旻翻身上馬︰「嚴公有辦法了?」
「詐。」嚴競坐在轎子里,轎簾隔開了他與外界的視線往來。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崔家三兄弟面面相覷。
崔昱皺了皺眉頭︰「要是詐不出來呢?」
轎子里許久沒有聲音,崔昱有些訕訕的看了崔旻一眼,就沒有再說話。
就當他以為嚴競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時,嚴競卻又開了口︰「為奴的背主甚至是弒主,交到官府去,不死他也要掉層皮。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熬不住的。」
崔旻一震,突然想起來從前劉光同跟他說過的話——嚴玉軒此人,鐵手腕毒得很,別被他慈眉善目的表象蒙蔽了啊。
眾人話都沒再多說,一路回到了寶銘客棧中去。
進了門就瞧見趙洪搓著手在客棧一樓的大堂里來回的踱步,崔旻大概能看得出來,他有些慌亂,還有些焦急。
趙洪正好听見外頭有人問好,就回過頭去看,便看見了崔旻一行人,他忙上前去請安。
嚴競冷冷的打量他一番︰「去樓上,請你們姑娘挪步下來吧。」
趙洪一愣,連帶著崔家三兄弟都怔了怔。
袁慧真身體還沒有養好,況且這樓里還有嚴競帶來的男人們,怎麼能讓她下樓?
嚴競看到崔旻投來的目光,大概是明白的,便吩咐了手下人全部退到客棧外頭去等著,而後才又吩咐趙洪︰「還不快去?」
趙洪並不知道他身份,一時為難,眼底還閃過一絲驚慌,看了看崔旻︰「大爺,您看這……」
崔旻知道嚴競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他既然發了話,想必事情是要著落在袁慧真身上,于是點了點頭︰「請姑娘下來。」
崔易眉心突突的跳了跳,冷著臉就要往樓梯那里去擋著,崔昱看在眼里,不動聲色的拽住他,又沖他搖了搖頭。
不多時趙洪把袁慧真從客房中請了出來,一起下樓的自然還有她的那個.乳.娘葉氏。
袁慧真臉上沒有血色,整個人也幾乎是靠在葉氏身上,一步步的走下來,行動很慢。
嚴競也不急,一直等她坐好了,才問話︰「因事關你母親和弟弟的死,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姑娘。」
袁慧真一愣,眼底的悲傷更濃,稍稍別開臉,叫了一聲表哥。
崔旻知道這是叫他了,應了一聲上前兩步︰「別怕,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問你什麼,你如實跟他說就好。」
袁慧真點了點頭,才又看向嚴競︰「您請問。」
嚴競眼楮的余光在趙洪和葉氏身上打量了一番,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你們在遇到暴雨之前,路上可曾做過停留?」
果然,趙洪渾身一僵,一直掛在臉上的淺笑也不見了蹤影。
兄弟三人看在眼里,對視一眼,他果然有問題。
袁慧真因不知道這里面的故事,忍痛想了想︰「停留過小半個時辰。」
嚴競才又看向趙洪︰「你為什麼說謊?」
袁慧真因為不好一直盯著人家看,早就挪開了眼,突然听嚴競這樣問,只以為是說她,便噯了一聲︰「您說什麼?」
崔昱便丟給崔易一個眼神,崔易立時會意,上前去同袁慧真隔開坐下,安撫她︰「不是說表姐的,表姐別急。」
趙洪怎麼不知道這話是問他?撲通一聲就跪了出來,直沖著崔旻和崔昱磕頭︰「先前二位爺問我,我不想節外生枝給自己招惹是非,這才說了謊。況且路上雖然停留了半個時辰,可這跟山塌也沒什麼關系……」
「關系可大了。」嚴競似笑非笑的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不是你建議停留的這半個時辰,這段難行的山路只怕也早就過去了,就算山塌,也不會埋了你家太太的車。」
趙洪愣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嚴競因打定了主意要詐他,便不會給他思考的機會︰「我們剛剛去事發地看過,泥石之中夾雜著很多削尖了一端的滾石,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而為的。趙洪,」嚴競叫他名字的時候,聲音沉了很多,讓人听來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感,「這半個時辰之中,你去見了誰?那個神秘的黑斗篷是什麼人?」
可是趙洪臉上卻閃過一絲疑惑和不解︰「什麼……什麼神秘的黑斗篷?」他說著連連搖頭,「我不曾見過什麼人啊。」
嚴競很快就注意到了葉氏的不自在以及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哦了一聲︰「她說你中途去見過一個人,而且不止她一個人看見的,只是後來那些看見了的小丫頭都被你指派到了隊伍的前面,山塌時全被埋了進去。」他說著,把手指向了葉氏,「你又怎麼說?」
崔旻心中一動,閃過一個念頭,嚴競這是打算讓他們互相咬了?
在趙洪還沒反應過來時,崔旻接到了嚴競的一個眼神示意,于是就先開了口,話是向著葉氏說的︰「把你在屋里說的話,再說一遍。」
葉氏眼楮瞪圓了些,卻沒說話,甕聲叫了一句姑娘,听起來是害怕極了。
袁慧真蹙眉︰「表哥,她是我的.乳.娘。」
這句話看起來沒什麼,可是似乎在向眾人傳達一個消息——葉氏不會害人,因為她女乃了袁慧真一場,是袁慧真很親近的人。
嚴競可不理會這些,搖著頭嘆氣︰「趙洪啊趙洪,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我就是把你交到官府去,大刑之下也不怕你不招供。一條弒主的罪名,你是逃不了了的。」
趙洪明顯渾身一震,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扭臉看向葉氏,眼中淬了毒︰「那些丫頭分明是你指派到前面去的,我原說用不著,幾個小丫頭能頂什麼事兒?是你說她們跟在後面也憊懶不動彈,還不如到前面去,既不嬌慣著,沒準兒能幫上些忙!」
袁慧真就算再有心護著葉氏,這會兒也隱隱的听出不對勁兒了。
葉氏和趙洪各執一詞,分明就是有一個人在說謊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