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薛成嬌的時候,她臉上的妝已經有些花了,小臉煞白。
府衙中堂官倒是很客氣,給她抬了椅子叫她坐著。
大堂之中跪著兩個人。
崔瑛和謝鹿鳴一進去,薛成嬌扭臉兒看見他們,抿唇哽咽著叫道︰「阿瑛。」
崔瑛心中一軟,快走了兩步上前,一把摟住了她,在她後背上不停地拍著︰「怎麼樣,是不是嚇壞了。」
薛成嬌把臉埋在她懷里,一言不發。
堂官見了崔瑛和謝鹿鳴,不明他們身份,只是見薛成嬌待這姑娘這樣親厚,便也知道他們身份尊貴,就忙讓人又搬了兩張椅子來。
崔瑛靠著薛成嬌身邊坐下去,也沒說話。
反倒是謝鹿鳴先開了口,他對著堂官拱手一禮︰「不知大人可問出什麼來了嗎?」。
堂官額了一聲︰「這兩個人說是拍花子的,因見縣主生的貌美可人,才起了歹念。」
薛成嬌吸了吸鼻子。
崔瑛這時才向跪在堂下的兩人看過去。
左邊的那個男人,眼底閃爍著精光,左邊嘴角還有一顆黑痣。
只是一眼,崔瑛的身子就僵住了︰「你……」
薛成嬌看在眼里,心里咯 一聲。
果然,這人必是四房的人,而且崔瑛一定曾見過他!
崔瑛的動作,當然也沒能逃過謝鹿鳴的眼。
謝鹿鳴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她身上,有探究,有深思。
此時見她欲言又止,心中生出大大的疑惑來︰「你認識他?」
「不。」崔瑛扭臉看向謝鹿鳴,矢口否認。
殊不知,這否認來得太快,反倒更印證了謝鹿鳴心中所想。
崔瑛,真的認識這個人。
那她為什麼要隱瞞呢?
方才在茗樓時,那份擔憂是做不了假的。
見多識廣的謝鹿鳴,一時也困惑了起來。
堂官待要再說話時,門口崔潤已經踩著沉重的步子踏進了堂中來。
他進來時臉色鐵青。
堂官見了這樣的臉色,哪里還坐得住,賠著笑就下了堂︰「大人怎麼來了。」
崔潤只是冷哼一聲,連理也不理他,反先去看薛成嬌,聲音盡可能的放輕了些︰「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里?」
薛成嬌叫了一聲姨父,搖了搖頭︰「我沒事。」
崔潤稍稍放心,才又斜了崔瑛一眼。
崔瑛叫這一眼嚇了一跳,蹭的就站了起來︰「大伯,我……」
謝鹿鳴眯了眼,看著崔瑛這樣子,心中隱有不快。
崔潤因為一道瞪視而回神,才發現堂中多出一個不相干的人︰「你是什麼人?」
崔瑛絞著手帕︰「這是大名府謝家的二公子。」
「謝鹿鳴?」崔潤嘖了一聲,「你在這兒干什麼?」
若放在以往,對謝鹿鳴這樣的晚輩,崔潤必也是以禮相待的。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
薛成嬌險些叫人當街擄走,任何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的人,都有嫌疑,雖然動機尚待考證,可嫌疑,總是洗月兌不了的。
他話一出口,謝鹿鳴就哂笑了一聲︰「雲游天下,難道這應天府,不在天下之中嗎?崔大人。」
崔潤呵了一聲︰「我崔家子弟,若大正月里也忙著雲游四海,一雙.腿就別要了。」
「所以,那是你崔家子弟啊。」謝鹿鳴對這樣的冷嘲熱諷毫不在意,徑直的就反駁了回去,「怪不得大人一個眼神,就能叫活潑開朗的姑娘,嚇破了膽,原來崔家教導子孫,是用的雷霆手段啊。」
崔瑛心頭一暖,但是沒敢說話。
薛成嬌感受到了一股子劍拔弩張的氣氛,忙開口圓場︰「姨父,今兒阿瑛的荷包叫人搶了,還是謝公子幫忙找回來的。」
崔潤听她說話時聲音透著哽咽,不由的蹙眉︰「你們今兒是怎麼了?怎麼還有這麼一出事?」
崔瑛很老實的把頭低下去︰「是個小毛賊……」
崔潤 了一聲,轉臉看向那堂官︰「這大正月里,是不是衙役們也憊懶不做事了?」
堂官早嚇的魂飛魄散了。
原來這位姑娘,竟是崔家嫡親的女兒。
兩位姑娘,一個叫搶了荷包,一個差點叫擄走。
崔潤沒當場把他的大堂給拆了,就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
堂官一頭的冷汗,咽了咽口水︰「我們大人告了假,返鄉去了,這里……」
「這里你做不了主是吧?」
這句話卻並非出自崔潤之口。
眾人向著門口的方向看去,來人不是劉光同又是誰呢?
他身上披的是華貴的孔雀翎,信步踏入堂中來,將堂中諸人掃視一番,獨與崔潤平了一禮。
崔潤雖然看不上他,但心知他這一禮,是給足了自己面子。
于是便回了一禮。
堂官只覺得眼前一黑。
怎麼還驚動了這個閻王了。
劉光同點著手指︰「前幾天,我是不是已經叫人給你們派了話,正月里熱鬧歸熱鬧,但是偷雞模狗的事情決計少不了,叫你們多派些人,多上些心,怎麼著?」他說著嘖了一聲,「支使不動你們是不是?」
堂官連連稱不敢,迎著劉光同往正位上去坐。
劉光同哪里肯去坐,只是斜了他一眼︰「縣主的事兒,怎麼說?」
崔潤眉心跳了跳,蹙眉看向薛成嬌。
薛成嬌心里一慌,忙低下頭去。
那堂官便將方才跟謝鹿鳴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豈料劉光同听後冷笑了一聲︰「放你娘的屁。拍花子?」他抬手一指薛成嬌,「她錦衣華服,你敢擄她嗎?應天府里大富大貴的人家多,勛貴更是不少,你敢隨隨便便擄個這樣的姑娘?你去擄一個叫老子看看啊?」
那堂官一時汗顏,有些無言以對。
劉光同目光在地上的兩個人身上打量了好幾回︰「用刑吧。」
堂官啊了一聲,抬頭看過去︰「一堂還沒過,就用刑……這怕不好吧。」
「不好你娘的腿,老子叫你用刑就用刑,誰敢說不好?」劉光同白了一眼過去,「用了刑,再看他們嘴硬不硬。你們這兒的刑具要是不頂用,老子叫新祿來給你們上上課,好好學學東廠的手段。」
果然,地上跪著的人雙雙抖了起來。
崔潤大抵是覺得他太過狠辣,一時眉頭便鎖的更深了些。
謝鹿鳴始終在旁邊看著。
這位應天府的守備太監,果然不同凡響,一開口,就與旁人氣度不同了。
就仿佛這天下人、天下事,他皆不放在眼中一樣。
謝鹿鳴點了點頭,俗說真名士自風流,劉光同若非宦官,該是當今天下第一風流人物耳。
念及此,他嘴角更揚了揚︰「劉公的脾氣,還是一如往日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