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府宅邸從里到外之考究,是雲京里僅次于皇城的宅子,不單是因為一門出了兩名女相,且其中一人還是皇後,再加上了言老爺子生前是內閣首輔,子承父志,獨子言禾任吏部尚書,已受到三朝天子的重用,如此顯赫的地位,無人能出其右。
言少輕一回來便直奔後院,那里有棟雅致的三層小樓,匾額上題了「楓葉滿樓」四字,這奇怪的名字是她祖母取的,也應景的在四周種了三百來株的楓樹,還有櫻樹和銀杏,每到秋天,楓紅層層,煞有詩意,只不過她祖母在屋里做的事,都是些很沒有詩意的事。
目送言少輕進了小樓,陸霜林二話不說,找了棵離小樓最近的楓樹一躍而上,到樹上守著去了。
見陸霜林一如既往,言少輕也不說什麼,之前回來,她幾次讓陸霜林去她房里歇著補眠,她走時會喊醒她,陸霜林說什麼也不肯,一定要在離她最近的地方護駕,她費盡唇舌都沒有用,她便也不說了,若是她待的時間久些,便讓府里懂武功的護院上樹去給她送水和吃食。
「見過大姑女乃女乃。」兩個在廊下聊著天守門的婆子見她來了,連忙起身福了福。
言府上下,對于出嫁且是嫁到皇宮的大姑女乃女乃三不五時就回娘家來已經很習慣了,尤其看她一身朝服,就像從前未出嫁時下了朝回家一般,說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吳嬤嬤、李嬤嬤,你們好。」言少輕笑著朝她們點了點頭。
這些嬤嬤們都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她早下了「她若回娘家,下人們均不需向她行大禮」的命令,也不用稱她皇後娘娘,讓這些府里的老人對她又跪又拜的,她也不習慣。
「大姑女乃女乃,這會兒老夫人沒午睡,在宋慈閣呢。」李嬤嬤殷勤地對她說道。
楓葉滿樓的三樓就是宋慈閣,這也是她祖母命的名。
她祖母說,宋慈是令她敬佩的人物,一生平反冤案無數,自小她祖母就要她向宋慈看齊,她對宋慈閣里掛在牆上的那幅字畫上的字,更是背得滾瓜爛熟。
字畫里寫著——獄事莫重于大闢,大闢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檢驗。她祖母說,那是做為一個仵作的中心精神,她一直牢記于心。
「祖母!」言少輕進了宋慈閣,毫不意外見到祖母正在黑漆長桌案後的太師椅上坐著,桌上放著筆墨紙硯和好幾迭書,屋里寬敞亮堂,靠牆擺著兩個大書架,架上滿滿的書,地上、桌上成摞的案卷,都快把她祖母淹沒了,還不只這里,其實二樓也全是案卷。
這是她自小看慣了的情景,祖母不分日夜,總是與書卷為伍,她很小的時候,娘親就病逝了,她讀書習字都是祖母手把手教的,祖母從來不跟她講《婦誡》、《女訓》那些,總跟她講宋慈寫的《洗冤集錄》,教她如何看出尸體要告訴她的真相。
因此了,只要聞到書香和墨水的味道,她就覺得安心,她不太喜歡宮里的味道,胭脂水粉和各式補藥的味道太濃烈了。
「丫頭,你怎麼回來了?」言老夫人拿眼楮看著孫女。「听說今日皇上收網,你不忙嗎?不必幫著看頭看尾?」
言少輕自己搬了張繡凳坐到祖母身邊去。「祖母也知道東豫王垮台之事?是爹下了朝回來說的?」
她祖母在整理舊卷時不喜歡有人在屋里伺候,因此平日里下人全在一樓待著,祖母備了個鑼,若有什麼需要的,便敲一下鑼,自然有人上來。
入宮之初,她常常感到鳳儀宮伺候的人太多了,她的一舉一動全攤在宮女太監眼前,曾想過學祖母用鑼,需要的時候敲一下,其余時間不得入內打擾。
但是才起了頭,馬上被竹桑、多蘭嚴正反對,說她堂堂皇後、一國之母,用敲鑼來叫喚下人,太不成體統了。
是呵,在宮里,處處都要符合禮制體統,偏偏她是在一個最不講究禮制的環境下長大的,祖母對如何笑不露齒、如何立不搖裙半點興趣都沒有,能讓她感興趣的唯有尸體。
「丫頭,你第一天認識你爹嗎?」言老夫人屈指彈了她額中一下,一臉的「別傻了」。
「你爹怎麼可能跟祖母閑話家常?我們娘倆一年說上十句話就算不錯的了。」
言少輕奇道︰「那祖母足不出戶,又是如何得知?」
事實上,不只她祖母與她爹關系冷淡,她與她爹亦同,他們父女也是一年說不上幾句話,若搭得上話,那一定是在議論國事。
其實她也習慣了,從小她爹就公務繁重,經常宿在內閣里不說,回來了也是匆匆用過飯又一頭鑽進書房里去了,她及笄禮的那年,祖母為她宴了客,她爹還露出詫異眼神,顯然是連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幾歲了都不知道。
太上皇賜婚後,她爹也是寵辱不驚的為她籌備嫁妝,就像她不是要嫁給皇帝,是要嫁去尋常人家似的。
她爹是一等一的清官,至今沒做過半件出格的事,從不接受人情關說,性格也高冷,像他這樣的大官,府里連個姬妾都沒有,已是京中奇譚,人們都說她爹是放不下死去的發妻,但在她看來,卻並非如此,她爹是天生冷情,要不怎麼會連一次她娘親的祭祀他都不參加呢?執著于發妻的人,可不會這般無情。
幸好,她有祖母,補足了娘不在爹不疼的缺憾,她常常覺得,只要有祖母在,她就什麼都不怕。
「傻丫頭,雖然祖母足不出戶,但別人可以過來啊。」言老夫人拉開抽屜,當她是孩子似的拿了塊糕餅遞給她。「你在宮里的事,祖母都知道,皇上今兒辦的這事又與雲妃息息相關,祖母自然有第一手消息了。」
言少輕吃了幾口糕餅,有些悶悶不樂地說︰「祖母,梅嬪滑胎肯定不是雲妃所為。」
言老夫人側身,眼楮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我說丫頭,這事會有人不知道嗎?」
言少輕一怔,「祖母……」
言老夫人一嘆,「是啊,都怪祖母,祖母把你教成一個好仵作,讓你為死人發聲,為人伸冤,也讓你成了國相,站在朝堂之中,與一干男子相較毫不遜色,但就是沒把當皇後需要具備的心機教給你,誰又料得到太上皇那混小子抽了什麼風,居然會把你指給皇上,若不是知道皇上對你死心塌地,祖母也絕不會答應把你嫁進宮中那種充滿豺狼虎豹的地方去過日子。」
前世她是個法醫,還是主檢法醫,穿越來大雲朝那時,她三十七歲,是個工作狂,未婚,滿腦子都是工作,或許是因為這樣吧,她很悲摧的死于過勞,賺的錢都沒有享受到,也沒談過一次戀愛。
醒來,她已成了殿閣大學士孔源的嫡女,二十歲,是內閣首輔言涵的妻子,有個四歲的兒子,就是言禾;當時言禾因身子弱,由她的公公作主,送到萬林寺習武強身,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兒子長得是圓是扁,壓根沒什麼思念之情。
她原該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但血液里的不甘寂寞讓她閑不下來,她去考了刑部的仵作,初試啼聲就令人驚艷,不但考中了,還進了刑部當差,成了大雲第一個女仵作。
跟著江南的水患、令縣的旱災、商州的虐疾接踵而來,朝廷急需人才,她瞞著所有人參加詔舉,後來詔舉高中,她的身分形同狀元,她以現代人的思維,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卷又一卷的治國之策,後被拔擢為相,又成了大雲第一個女相,令一大堆人瞠目結舌,尤其是她的夫君言涵,當時總看著她嘖嘖稱奇地說結總數年,都沒看出她有這番能耐。
歲月匆匆,言禾長大成人回來了,他一直埋首苦讀,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他高中了文狀元,入了仕途之後平步青雲,也娶了妻,一步步升到如今吏部尚書的位置,可惜的是,他的妻子韓氏紅顏薄命,早早就病死了,言家人丁單薄,如今三代也只有他們三人了……
「所以,丫頭,後宮之事你就難得糊涂吧!爆里的女人拚得你死我活,不過是想要聖寵和龍子,而這兩樣注定是屬于你的,其他的你就看開點吧!」
言少輕听得有些懵懂。「祖母,您究竟在說什麼?」
言老夫人瞪圓了眼楮,「怎麼?你都入宮多久了,那傻小子還沒向你表白嗎?」
言少輕微蹙眉心,咽了咽唾沫,「祖母,您說的傻小子,不會是在說皇上吧?」
「不是他是誰?」言老夫人眉頭也皺了起來。「難道你現在不是寵冠後宮?」
言少輕一楞。寵冠後宮?皇上對她有寵嗎?但想想自她入宮後,皇上不再翻牌子卻是事實,她算是最後一個承寵的,這樣能算是寵冠六宮嗎?
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說道︰「祖母,您恐怕是有所誤會了,我和皇上只有大婚那夜……」
「這怎麼可能?」言老夫人忍不住嘀咕道︰「難道說,他有了你還踫別的女人?」
一夫多妻,這種事她至今還是無法接受。
以她自己為例,做為言涵的妻子醒來後,反正她對他也沒有感情,便不斷的為他安排美姬小妾,讓他沒有心思踫她,如此一來,他滿意,她也能盡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想納多少姨娘,她通通點頭,夫妻井水不犯河水,相處得很融洽。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她這副身子的原主是個性子剛烈的,不讓言涵納妾,言涵一直頗有微詞,待她「轉性」之後,他終于得償宿願,可以盡情的納妾了,不知有多高興。
她能這麼做是因為她對言涵沒感情,可輕丫頭和皇上這一對跟她不一樣,皇上打小就把輕丫頭放在心里了,她看得清清楚楚,才會明知道皇後難為,卻沒攔著太上皇賜婚。
大婚前,皇上明明來向她保證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從此只有輕丫頭一個,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言猶在耳,怎麼才大婚幾個月,他就失信了?那小子可不要以為他現在是皇帝,她就不敢揍他了,要是讓她的孫女掉一滴淚,她不會善罷罷休!
「咳!祖母——」言少輕不得不說句公道話。「皇上雖然沒踫我,但也沒踫別的嬪妃就是。」
這下,換言老夫人傻了。「丫頭,你現在是說,大婚之後皇上就沒再召人侍寢了?」
言少輕面露窘意的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聞言,言老夫人放聲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開懷,頻頻點頭笑道︰「原來還有這種方法啊,我怎麼沒想到?看來皇上對你可是用上了真心啊。」
言少輕實在困惑,「祖母,您到底在說什麼?」
言老夫人笑咪咪的看著她,「你告訴祖母,你究竟喜不喜歡皇上?」
「我……我也不知道。」言少輕垂著眸,下意識的把玩著手里的糕餅,對于祖母如此直白的詢問,她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些。「談不上喜歡,就是心中會一直想到他……罷了。」
每當她的人生產生變化,她都想知道他會做何反應。
她考上仵作的時候、她參加科舉,考中了文狀元時、她成了女相時、太上皇賜婚時……
他肯定不會知道,她之所以拚了命的苦讀,就是想得到功名,走上仕途,如此,便可天天進宮,進了宮就可能見到他。
她嘴上說答應這樁婚事是為了進宮給他添堵,給他找不痛快,事實上,知道太上皇賜了婚,自己要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時,她嘴角整晚都上揚著。
可她高興得太早了,因為進宮後,他對她太冷淡了,他的身邊又有他那青梅竹馬的表妹夢妃在,她頓時覺得自己是多余的……
「傻丫頭。」言老夫人笑道︰「什麼只是會一直想到他罷了,你這分明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在至親至愛的祖母面前,言少輕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意了,她垂著眸苦澀地道︰「有什麼用?皇上不喜歡我,甚至,因為我遵旨嫁給了他,恨我恨得牙癢癢的,要不是我佔了皇後的位置,他就能封夢妃為皇後了……」
言老夫人看著她搖頭嘆氣。「我這是養了塊木頭啊,養了塊木頭!」
晚上,言少輕自然是留下吃飯了,晚飯擺在言老夫人住的鏡花院。
府里的院落眾多,言少輕最喜歡鏡花院,她記得小時候,她祖母就嘆息著說過,很希望一朝醒來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一場,她還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所以她把院子命名為鏡花院。
她是不明白祖母在說什麼,不過祖母命名,總有其道理,她的名字也是祖母所取,說是有句話叫「人不輕狂枉少年」,所以給她起名少輕。
「廚房那知道大姑女乃女乃回來了,也沒人吩咐就做了嗆芹芯,姑女乃女乃快嘗嘗,這嗆芹芯還是咱們府里的廚子做得好,饒是在宮里也吃不到這麼地道的嗆芹芯。」藍嬤嬤笑著說道,一邊殷勤的為大小兩個主子布菜。
她是言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言府的管事,前幾年丈夫死了,兒子接手了管事的位置,媳婦也是府里掌事的,她年紀大了,輩分也高,平時不必干活,就專門張羅言老夫人的起居。
「嬤嬤說得對,宮里的嗆芹芯確實做得沒有咱們府里的好。」言少輕頻頻點頭,又添了小半碗飯。
藍嬤嬤見她吃得香,一時興起道︰「要不,給大姑女乃女乃打包些帶走?」
言老夫人啐了一口,笑罵,「說那什麼話?皇後娘娘還打包外食帶進宮里,給人看到了以為皇後娘娘多貪吃。」
藍嬤嬤抿嘴笑道︰「小姐說得是,是我想得不夠周到了。」她到如今沒外人的時候,還會喚言老夫人為小姐。
「祖母,我這打包若是給人看到,應該會以為宮里膳食有多差,以至于我要回自個兒家打包吃的回宮吧!」
言少輕笑吟吟的說道。
藍嬤嬤掩著嘴笑。「哎喲,大姑女乃女乃這話兒給人听到可不得了,宮里吃的那可都是山珍海味。」
三個人說說笑笑,外頭傳來了動靜,一個丫鬟打起簾子,進來稟道︰「大人回來了。」
一個聲音同時響起,「母親,兒子來給您請安了。」
听到言禾的聲音,原本談天說笑的三個人,臉上頓時都不約而同的斂起了笑容,言老夫人皺起了眉,藍嬤嬤則退到主子身後低眉順眼、目不斜視地杵著,而言少輕可說是在瞬間便凝了面容。
她爹的聲音讓她微感緊繃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從她有記憶開始,便沒有看他笑過,他總是嚴肅著一張過于削瘦蒼白的臉,像個兩袖清風吃不飽的寒門儒士。
事實上,她爹從未對她疾言厲色過,連大聲一點說話都不曾,所以她並非是懼怕他,是他身上清冷和不可侵犯的氣質讓她有疏離感,他是國之棟梁,但之于她,卻只是個相當陌生的爹。
一直以來,無論她是跟隨祖母的腳步去考仵作,或是去參加科舉,她爹的反應都是平平,外人看來可能是寵辱不驚,只有她知道,那是漠不關心,就像她祖母說的,她爹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們就是跟他有血緣關系而已,其實跟外人沒兩樣。
「丫頭,等會兒你爹進來會先跪你,再跪我。」言老夫人正經八百的說道。
「祖母……」言少輕哭笑不得。她爹對于他自己的娘親數十年如一日,只有中規中矩的晨昏定省,母子關系疏離至此,也算奇葩了。
果然,不出言老夫人所料,言禾繞過屏風,見言少輕也在,他眼里掠過一抹很輕微的詫異,旋即撩袍拜見。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
言少輕虛扶了一把,「父親不必多禮,快請起。」
如今言府里,就只有她爹見了她會一板一眼、一絲不苟的行跪拜大禮,叫她很是無言。
言禾自然是不會留下一起用膳的,他走後,飯桌上才慢慢恢復了生氣,言老夫人親自把嗆芹芯移到孫女面前。
「多吃點,瞧你瘦的,這樣要如何為皇室開枝散葉?」
言少輕冷不防地想到白天時宇文瓏對她撂下的話,面上一紅。
他不會真的召她侍寢吧?
「可有多跟太後親近親近?」不等她回答,言老夫人又道︰「太後只有皇上一個孩兒,自然是想跟你多親近的,太後身邊的寧靜,你也要對她好一點,是伺候太後多年的老人了,也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必要時能在太後面前說上話,對你也是種助力。」
言少輕回過神來,不怎麼在意地說道︰「我平日政務纏身,也沒多少空閑能去太後宮里走動,不過寧靜姑姑倒是對我極好,興許是愛屋及烏吧!」
晚膳後,言少輕又跟去了宋慈閣,看舊案卷看得津津有味,這些都是她祖母經手的案件,說是要趁腦子還行,詳細記下來,也可給後面辦案的人一個參考。
「丫頭,你也該回宮了吧?」言老夫人時不時就從桌案後抬頭看她一眼。「雖然有太上皇的通行令牌,可也不好太沒規矩,小心落人話柄。」
她也不知道在蘑菇什麼,直到過了亥時,這才回宮。
宮里,風平浪靜。
「娘娘這一整日都去哪里了?怎麼看起來如此累,還連朝服都沒回來換下。」竹桑好不容易把主子等回來了,連忙上前伺候更衣。
言少輕一楞。累?她是心里累嗎?因為一直記掛著宇文瓏的話,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的,比平時辦案還要累。
「沒什麼事吧?」她把朝冠拿下來交給竹桑,一邊解了朝服就往桌案去,打從她成了皇後之後,重要的卷宗手下的人會自動送來鳳儀宮。
「娘娘是在問雲妃嗎?」竹桑把朝服順手交給青芽去整理,斟了盞冰洛神花茶給言少輕。「奴婢听說,知道皇上下旨要誅穆家三族,雲妃在暴室里哭了個肝腸寸斷,不吃不喝,一直哭著喊著要求見皇上,說她是冤枉的,她沒有害梅嬪。」
听到雲妃之事,言少輕心煩,一口氣將洛神花茶喝了,重重擱下了空杯盞,凝眉坐了下來,打開了擱在最上頭的卷宗。
竹桑嚇了一跳,「娘娘這是怎麼了?」
言少輕蹙著眉心,只道︰「沒事。」
喵嗚——
毛茸茸的小雪球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跳進言少輕懷里。
輕輕撫著貓兒,她的神情才略略放松下來。「雪兒今天過得如何?可吃飽睡足否?」
「娘娘別提了,這小家伙今天好命極了。」竹桑邊磨著墨邊笑道︰「小佑子公公送了好多吃食過來要給雪兒,還有馬女乃呢,說是皇上的意思。不過說也奇怪,皇上怎麼會突然關心起雪兒來了?」
言少輕心里撲通一跳,有四個字鬼使神差地浮上了腦海——愛屋及烏。
愛誰及誰?
雪兒的主子是誰,答案已不言可喻……
「娘娘,這花燈是您的嗎?」多蘭提著一只貓造型的花燈進寢殿來了。「您花燈節那日有去賞花燈嗎?」
言少輕緩緩點了點頭,「是我的,皇上買給我的。」
一時間,寢殿里各自忙活的三個人都定住了身形,同時抬眸看著言少輕,驚得嘴都開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言少輕有些失笑的看著她們。
竹桑深深吸氣,確認道︰「皇上買……給您的?」
言少輕點點頭,「有何不妥?」
竹桑急急說道︰「娘娘!奴婢記得,有一年花燈節,當時還是翼親王的皇上約了您見面,但因為表姑太太一家從泉州來作客,娘娘出不了門,沒能赴約,便派奴婢到翼親王府去傳話,娘娘可還記得這事?」
「我記得。」言少輕微微蹙眉。「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來了?」
通常她問案都是這樣問的,所以此刻她只想到一定是花燈有問題,可能牽扯到了某樁命案,所以竹桑的神色才會那麼鄭重。
「那麼娘娘可知道,咱們大雲朝的花燈節別有意義?」竹桑的語氣更加急切了。
想來她們家娘娘未考上科舉前,整日不是埋首苦讀就是跟著老夫人去驗尸,對風花雪月之事一概不知也不奇怪。
「什麼意義?」言少輕一下一下地順著貓背,在想的仍是出了什麼命案。
竹桑的拳頭緊了緊,娘娘果然不知道!
「娘娘,咱們大雲朝的民風素來開明,終身大事不限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的男女若是彼此有意,便能在每年的花燈節那一日送一只花燈給對方,後續再向父母稟明,請媒人說親。」
竹桑一說完,言少輕的心就咯 了一下,臉上也忽然一熱。
「娘娘,皇上送您這只花燈,是在向您表達心意呢。」多蘭連忙把花燈送到了主子的桌案上。
言少輕瞪著那只花燈,心里各種滋味,怪不得他說要送她花燈而她應好時,他那麼喜出望外。
竹桑樂不可支,一副都快飛上天去了的樣子。「娘娘,奴婢猜,皇上當年約您在花燈節見,只怕也是要向您表白心意……」
「娘娘!」這時菊生跌跌撞撞的進來。「尚寢局的劉公公來過了,說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要娘娘準備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