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紅樓被封了,但不久後,南興坊里一家名叫翠凝閣的小青樓便不聲不響悄悄換了東家,鐘君秀就藏身在此處。
「趁風遠大婚,也許會松懈了防備,咱們今晚派人去刺殺他。」她對剛去喝完喜酒的男人說道。
這段時日風遠滿城在緝捕她,捉拿她的海捕文書不只張貼在安陽城里,還派發到各地,令她不得不深居簡出,不敢輕易現身,所有的事只能交給她心月復的嬤嬤和侍婢去辦,這令她忍無可忍,恨不得能早日除掉他。
男人不贊成,「我今兒個過去喝喜酒,發現他的府邸加強了戒備,守衛森嚴,沒那麼容易潛進去,若貿然派人去,只會打草驚蛇。」
「那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殺了他?」她不滿質問。
「再等一陣子,我已從賴文碩那里拿到了幾封孫絡晴以前回給他的書信,你讓葉滿山身邊那個花娘暗中打探風遠的行蹤,咱們再找個適當的機會,把那些書信送給風遠。」這幾日他並沒有閑著,已盤算好要如何下手。
她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想挑撥他們夫妻?」
「依風遠對孫絡晴的眷寵,若是他看了那些書信,必然會醋勁大發,這時他的防備定會松懈。」
明白了他的打算,鐘君秀明艷的臉上一掃陰晦之色,露出了笑靨,「屆時就是咱們下手的好機會了。」
「沒錯,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將他引出城外才能下手,免得動手時引來巡防司的人。」
鐘君秀臉上的笑忽地一斂,想起一個問題,「那人手呢?我手上那些人,堪用的不多,去了只怕也只是白白送死。」
「這事你不用擔心,我已和那人說好,刺殺風遠的人手由他來安排,你只管讓那花娘打探風遠的行蹤。」他比她更想要置風遠于死地,但若沒有七成把握,他是不會輕易動手的。而就在前兩日,從賴文碩那里弄來的那幾封書信,讓他又增添了幾分把握。
要想將敵人一擊斃命,只要找出敵人的弱點,就能輕易辦到,這孫絡晴正是風遠的弱點,而這弱點已握在他手上。
怪只怪風遠結仇太多,連賴文碩也得罪了,他幾句話就哄得賴文碩交出了那些書信——
「這幾封書信便交給您了,請您送給風遠,讓他轉交給絡晴。」
「賴兄都成親了,竟還珍藏著孫姑娘的信函,由此可見賴兄也是念舊情之人。」
然而若真念舊情,就不會拿出這些書信讓他交給風遠,他這麼做的用意,無非是想藉此向風遠炫耀他與孫絡晴曾通過書信,一絲也不曾顧慮到孫絡晴的處境。
「唉,當年我也是受形勢所迫,逼不得已才辜負絡晴,毀婚另娶,沒想到風遠那莽夫竟覬覦絡晴,為了得到她,還請了聖旨,迫得絡晴不得不嫁給他。」
想起賴文碩那拙劣虛偽的演技,男人暗自冷笑。孫絡晴沒嫁給此人,倒也是一件幸事,但可惜她卻嫁給了風遠,注定今生要孤寡一生。
算算時辰,風遠快回來了,孫絡晴盛起剛熬好的蓮子粥,再沏了壺熱茶。
紫娟將粥和熱茶一塊放入托盤里,跟著自家主子走回寢院。
「夫人,要入秋了,夜里已有些涼意,您看咱們要不要開始準備冬衣了?」紫娟邊走邊請示。
孫絡晴點點頭,「也好,晚點讓總管過來一趟,我還有些事要交代他。」她如今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主持中饋,打點好將軍府內外的一切是她的責任。
回寢房不久後風遠便也回府了,她先送上一碗熱粥,讓他暖暖脾胃,晚點再用膳。
他接過,幾口就吃完一碗,涎著臉笑道︰「還是絡晴你熬的粥最好吃。」她變著花樣,每天都熬煮不一樣的粥給他喝,讓他即使連喝了一、二十天仍是吃不膩。
「府里廚子的手藝也很好。」她還記得當初他曾把將軍府的廚子給眨得一無是處,她嫁過來的第二天,嘗到那廚子做的飯菜,才知被他給騙了。
「沒有你好。」他偏心的這麼認為,接過她遞來的茶,幾口飲完後,握著她的手便舍不得放開了。
若不是遲遲找不到鐘君秀的下落,他真想整日膩在她身邊,哪兒也不去,即使整日里不說話,就這麼看著她,他也百看不厭。
她任由他握著,與他商量一件事,「葉將軍將大婚,這禮咱們該怎麼送才好?」
「你挑兩樣合適的東西,再命人送五百兩銀子過去,看他缺什麼,讓他自個兒去買。」風遠說道。他處事一向公平,之前武步剛成親,他也是送了五兩百銀子給他。
「好。」應了聲,孫絡晴想起先前那個夢,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告訴他,那陳玉枝可能是鐘君秀派在葉滿山身邊的細作。
可僅憑一個夢,沒真憑實據,她又怕錯怪了陳玉枝。
「你見過那位玉枝姑娘嗎?」她試探的問他,想知道他對此人有什麼看法。
「沒見過……又好像見過,哎,我也不記得到底有沒有見過她。」除了她,能讓他記掛在心上的女子極少。
「你怎麼突然提起她來?」
「咱們大婚之前,她曾來找過我。」她將那日陳玉枝去見她的事約略告訴他,「我瞧她斯文有禮,談吐不俗。」
「听說她先前好似哪個家族的千金小姐,因家道中落,這才淪落風塵。」對別的女子的事他素來不感興趣,這些事是听武步剛和葉滿山他們所說,他也沒怎麼記在心上。
不喜她老關注別人的事,風遠捧著她的臉,朝她的嘴親了口,「別提那些閑雜人等的事了,絡晴,我打算抓到長平公主後,帶你回鄉祭祖。」前生他們成親後,他就是死在回鄉祭祖途中,沒能將她帶至父母的墓前祭拜他們。
今生,他定要將她帶到雙親的墓前,他要稟告早逝的父母,他娶了自個兒最心愛的女子為妻了。
听他提起返鄉祭祖的事,她思及那個夢,夢境里他最後那慘烈的下場,令她心頭不由得一顫,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見她臉色有些不太對勁,風遠關切的問︰「怎麼了,你不想同我回去嗎?」
「……不是。」她陡地抓住他的手,「必須要抓到那藏在幕後害你的人,咱們才能回去。」
倘若那個夢是個預兆,她絕不能讓他像夢境那般陷于絕境,沒人可以那般傷害她的丈夫。
見她原來是在擔心他的安危,風遠展眉而笑,「你放心,我會抓住長平公主後再帶你回鄉的。」
「不只是長平公主。」她蹙眉道。
「不只她?」他沒听懂她的意思。
「那藏在暗處害你的人,不只有長平公主。」
「你是說她還有其他的同謀?」
孫絡晴見他似是認定那長平公主就是幕後暗害他之人,理了理思緒後,她將先前懷疑的事告訴他。
「你那日帶兵包圍掬紅樓時,長平公主與她的心月復能及時逃月兌,我懷疑必是有人暗中接應和通風報信,而這人定是朝廷里的人,才能及時得到消息,並搶在你之前先一步安排她離開。」
听完她所說,風遠覺得有幾分道理,眉峰微擰,「這麼說長平公主在朝廷還有內應。」
想起什麼,他在房里東翻西找,最後才從一個犄角旮旯里翻出一卷名冊來,他拿過去擺在桌案上,打開那長長的名冊,眯起眼,尋思那和長平公主同謀的人會是誰。
「那是什麼?」孫絡晴走到他身旁,不解的看著那份名冊。她發現上頭寫了一串人名,泰半都是朝廷的文武大臣,或是安陽城里一些世家大族。
他解釋,「這是宋泰臣幫我擬的,這些年來,凡是與我結有仇怨的人,都列在上頭了。」
她默默看他一眼,再瞥了眼那長長的名冊,幽幽說了句,「宋大人應當把安陽城里未曾與你結仇之人列出來會簡單些。」
知她這是在嫌他開罪的人太多,風遠訕訕的模了模鼻子。
孫絡晴神色一凜,正色道︰「時勢造英雄,夫君年少時便襄助皇上立下千秋大業,難免志得意滿,驕狂跋扈,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然而勢不可使盡,使盡則禍必至,幡不可受盡,受盡則緣必孤;話不可說盡,說盡則人必易,規矩不可行盡,行盡則人必繁。」
他被她這番話說得暈暈乎乎的,他家娘子不愧有第一才女之稱,說的這些話他有听沒有懂,但瞧見她一臉正經的嘮叨著他,他心頭卻又暖呼呼的。
她性情淡然,若非她關心之人,她才不會費這些唇舌,因此听她這般絮絮叨叨的說著他,他雖沒怎麼听懂她話里那些什麼不可使盡、不可受盡的意思,嘴角還是忍不住偷偷翹了起來。
見他似是一臉受教的听著她說話,孫絡晴再說道︰「少年得志易驕狂,老年難免運衰,盼將軍日後行事能凡事留余地,收斂脾氣,做事前先三思,莫莽撞沖動。」
風遠將她攬入懷里,輕輕蹭了蹭她的秀發,頷首承諾,「好好好,我以後一定收斂脾氣,不再沖動,也不得罪人了。」
對丈夫這般受教,她很滿意,被他圈抱在懷里,她秀耳微微泛紅,仍不忘正事,「這份名單,夫君可有懷疑之人?」
他撓撓臉,沒什麼頭緒,「我瞧著好似都有可能。」他得罪的人太多,想不出來有誰可能是長平公主的黨羽。
她想了想,找來一枝筆,蘸了墨汁,「咱們先把那些不太可能的人去掉,再從剩下的人里來找。」
「娘子真聰明。」他俯身親了下妻子,從背後環抱著她,在她詢問下,看著那些名單,一一說起與那些人結的怨,再由她斟酌是要劃去或是留下。
明明在討論著極為嚴肅的事,然而風遠的臉上卻是眉開眼笑,仿佛是在與她說著什麼快活的事。
兩人耳鬢廝磨,磨著磨著,把他的火都給磨出來了。
孫絡晴清麗的臉龐頓時染上一抹緋紅,她僵著身子不敢動。
他被欲火給折騰得受不了,蹭了蹭她的面頰,下一瞬,索性一把橫抱起她。
她輕呼一聲,摟住他的頸子,迎上他那雙燃著欲焰的狹長雙眸。
他怕被她責備在談正事時竟起了yin心,急忙封住她的嘴,抱著她到床榻上,揮下羅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