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飯廳,阿爹已經在那兒坐著了。我將盤子塞到大師兄手上,小跑幾步到阿爹跟前,直接拉著他的手臂親昵地道︰「爹,掌珠方才去看師父了,就沒過去找您,您不生氣吧?」
阿爹繃著一張臉,看著我道︰「你不會在你師父面前也是這副樣子吧?」
我笑著松開了他的手臂,站到他面前恭敬地福了一禮,然後道︰「您放心,我是這樣給師父問安的。」
阿爹似是有些無奈,嘴角牽動了一下,問我道︰「你何時回錢塘的?」
「前天回的。」我在凳子上坐下,道,「娘說您來看師父了,我便也過來了。」
二師兄端著一個湯盆從外面走了進來,我忙笑著與他打招呼,喊了一聲「二師兄」。
他亦是滿臉堆笑,將湯盆放到桌子上,道︰「大師兄昨晚就和我說你來這兒了,我不方便去找你,所以就沒過去。」
「我知道。」我笑了笑,然後又與阿爹道︰「爹,您回去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我和您一起。」接著又道︰「您不知道,我帶來的車夫不大識路,來師父這兒的時候繞了彎路。」
阿爹道︰「我吃了飯就回去。」
「啊?」我既意外,又遺憾。
他看著我道︰「我原本不知道你回來了。」接著看了一眼師父,道︰「在君瑜弟這兒住了好些日子了,你大師兄跟我說你來這兒的事情時,我就已經把行李收拾好了。」
我沒做聲,心想,行李收拾好了可以再拆開呀。
阿爹繼續道︰「你也看過你師父了,還留在這兒作甚?你兩個師兄都在這兒,有人照料他。」頓了頓,又道︰「若是你年歲小,多留幾日是不打緊的,只是你也有這般大了,留在這里反而會給你師父添麻煩。昨日白蓮社的宗師來了這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提到這事,我仍然心懷歉意,阿爹的考慮是有道理的。縱然師父說了要退出白蓮社,但讓別人曉得有女子住在這里,對師父終究是不好的。
其實我原本還想與師父多說說話的,總覺得一到他身邊我就有了萬能的依靠,所有的煩惱也就都能解月兌了似的。
阿爹既然如此說了,我自然是不會任性留下了。
師父關切道︰「阿珠是還想與我說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了。」我抿抿嘴道。
用完午飯,大家又坐在一塊喝了茶。阿爹擔心回去會晚了,便催我動身。
我與師父拜別後,便和阿爹上了自家的馬車,讓隨我一同來的車夫趕著車跟在後邊。
路途中,阿爹主動提起了大哥的事,語氣神色都是淡淡的。想想也是,畢竟大哥已是而立之年,這個時候離開,似乎就意味著拋棄了整個家。
阿爹心里,更多的應該是失望吧。
我默默听著,沒怎麼搭話。
行至歸山下一處狹窄的官道上,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在前面道︰「老爺和二娘子請等一下,前面有好幾輛馬車擋了路,我下去請他們讓一下道。」
阿爹掀開了簾子,道︰「快去吧。」
我也探出頭來看了看,前面的道上橫七豎八地停了六輛馬車。其實再往前走一些便是開闊的平地了,要停車的話停那兒多好,真不知道這些停車的人是怎麼想的。
隱隱約約,前方似乎有男子的嬉笑聲和說話聲。
車夫回來了,與阿爹說道︰「那些人倨傲的很,我說請他們讓路,他們說自家的公子在蹴鞠,等公子們玩好了再走。」
阿爹登時就有些火氣,道︰「那些都是哪家的公子?」
車夫答道︰「只有一個車夫報了他家公子的姓,是姓趙的,還自稱是王府的人。」
姓趙?又是王府的人?
我一下子想到了趙沅,心里頭便有些不舒服。
阿爹生氣道︰「即便是王公貴族,也不能這般霸道。」然後又道︰「老夫要親自去看看。」
「爹!」我下意識地將他拉住了,道,「和他們那些人置氣做什麼?」
阿爹惱道︰「不是置氣,是講理。」
哪有理可講?我默了默,寬慰他道︰「這已經是下午了,他們估計也玩不了多久,我們還是在馬車里坐著等一會吧。」
「等?」阿爹瞪著我道。
「嗯。」我抿著嘴,輕輕握著阿爹的手臂,極力安撫他的情緒。
阿爹把身子往後一靠,道︰「等吧!等!老夫就在這兒等他們耍好了再走!」
我忽然覺得心里酸酸的,阿爹這樣大的年紀了,竟然還要受這種氣。
心下實在是覺得難受得慌,我便道︰「我去說吧,讓他們把道騰出來。」
阿爹不讓,道︰「你一個婦人家,去作甚?要去也是我去。」
我不放心讓阿爹去,只好道︰「不了,不去了。」
悶在車廂里許久,前面的馬車那兒終于又動靜了。我輕輕嘆了口氣。
忽然又感覺有腳步聲往這邊靠近,我心下一緊,問車夫道︰「你方才去請別人讓路的時候,告訴那邊的車夫我們是誰了嗎?」。
「說了。」車夫道,「我說我們是萬松嶺那兒朱大學士家的,可他們還是沒讓。」
我重重撫額,沒吱聲。
過了一會,腳步聲到馬車跟前便停了,一個聲音道︰「後生拜見大學士,後生給大學士賠罪來了。」
是趙沅在說話。
阿爹半晌沒吭聲,片刻後才道︰「賠罪倒不必了,我們著急回去,你還是先把你們的馬車挪開吧。」
「是是,後生明白。」他說道。半晌卻沒听到他離開的動靜。
我正疑惑著,便又听他道︰「後生听說了令公子與菱歌樓小姐私奔一事,心里實在是為您感到痛惜。」
「你說什麼?」阿爹拔高嗓音問道。
趙沅將話重復了一遍,頓了頓,又道︰「怎麼?您竟然不知道這事嗎?」。
阿爹猛地將簾子掀開了,亮光刺進來,我反射性地別過臉去。
「你把話說清楚。」阿爹冷冷道。
趙沅默了一陣,卻道︰「原來朱二娘子也在一塊,許久未見二娘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