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走停停,卻是十多天過去了。再不過幾天的路程,一行人便能抵達臨安城。
子隱傷勢轉好,但始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沈連城對他的好,他也全盤接受。李霽雖強忍著不去計較,但內心到底是不好受的。為了避免與沈連城發生口角,他拼命的忍著,有情緒,也只能在韓闕處發一發。
這天天氣炎熱,晌午剛至,洪祁在沈連城的吩咐下,找了一處陰涼之地停下歇息。
所歇之地正是一處峽道,兩頭的風呼呼地吹著,讓人通身涼快。樹上掉了一片細小的葉子,落在了她的發間。
而那頭,子隱避著人群長身而立。風拂動他衣袂和墨發,美極了。上一世,他也常常如此,沉靜而獨立。分明是個有故事的,只是沈連城從未關心過。
她走了過去,噙笑問他︰「你有心事?」這一世,她想了解他。
子隱轉身,見她頭上落了一片枯葉,便伸手,想給她摘了去。
沈連城後退一步,卻是本能躲開了。
「你頭上,有髒東西。」子隱指了指,再不好輕易。
「噢。」沈連城模了模,拍了拍,自以為干淨了。
「你別動。」子隱見她沒有弄掉那片枯葉,還是走近一步,幫她摘除了。
寬大的衣袖拂過她的面頰,帶起一陣他身上特有的清新氣息,惹人心曠神怡。他的手沒有即刻收回去,竟在她額側,理了理她的落發。
光潔的皮膚,精致的五官,最是一雙薄唇,緊抿著,咫尺的距離,真是叫人忍不住……沈連城一時色心大起,竟是想起上一世與之**的畫面來。
回過神,是因為奔赴過來的李霽強將她拉了一下。
「阿蠻是你能觸踫的嗎?」。他將她拉在懷里,直怒視子隱。
子隱側過身去,沒有理會,全然一副不與無理之人爭辯的架勢。這讓李霽更加來氣,臉都紅了。
「我頭上有髒東西,他幫我拿掉而已……」沈連城的臉本也是火燒雲,解釋起來竟失了底氣。轉念,她又覺得自己不必對李霽有這樣羞愧的心理,忙直了直身,理直氣壯道︰「你那麼大聲做什麼?」
「我明明看到他……罷了。」李霽壓制了心底的怒氣,徑直拉了沈連城直往馬車邊走,只叮囑她︰「你離他遠一些,別趁我不注意就跑去跟他說話。」
李霽個子高,沈連城才到他的胸膛。她側眸看他冷著的臉,分明是很生氣很生氣的樣子,竟有些想笑。
想他這一路能做到這般隱忍,不吵不鬧的,也實在不容易。原本以為,他能忍得了三五天就不得了了,倒不料他竟能忍耐十多天。
沈連城心有思忖,李霽心里卻是翻江倒海的難受。他終于停步,掰正了她的身體,屈了身,微蹙著眉直直看她,問︰「你是不是喜歡他?」
這一次,沈連城竟有些不忍傷害。
「適才……」很快轉了無比輕松的語氣,「他長得好看,我一時恍了神罷了。」
換做往常,她大可不必向他解釋。然而,這樣的解釋,並不能打消李霽的疑心,反而打翻了他心底的五味瓶。但他沒說什麼,只一臉不高興往一邊走了去。
沈連城並不打算湊上去哄他開心,斂了笑,回頭再看一眼子隱,心中也犯了嘀咕。
適才子隱為她摘去頭上落葉,的確輕撫了她額側的落發。他對自己……怕是有意勾引吧?為了跟著她,他倒不惜犧牲色相。
她在心底暗笑一聲,而後回到了馬車內。
兩日後,一行人終于在天黑前趕到了臨安城。
終于回來了,沈連城坐在車駕里,身心俱疲地抬了抬眼皮。白間來了月事,此刻肚子疼的厲害。她只想早點回到晉陽公府,好好地洗個澡睡到床上去。
進城後,青菱則是囑咐了玉荷幾句道︰「你陪女公子先且回去,我去和善堂買些活血化瘀的藥來,家府好似沒有剩的了。女公子疼成這樣,不吃藥怕是今夜沒覺睡的。」
玉荷連連點頭,催促青菱快去快回。
李霽見青菱跑開了,便讓車夫停了馬車。大步至沈連城的車駕旁,他才知她在車駕里面色慘白,早不是白間的模樣。
「阿蠻……你不舒服?」他很快明白了什麼,當即不管不顧,竟是鑽進了她的車駕。
「李世子你好生無禮!如何能坐進我家女公子的車……」玉荷急得跟什麼似的,就差罵人了。
她再是多話,李霽便沒好氣道︰「你這奴子,可是能跟你們未來姑爺這般說話的?」他端坐在沈連城身邊,說罷還吩咐馬夫,「趕緊走吧!天快黑了。」
沈連城捂著肚子瞧他一眼,疼得已是不想說話了。每每來月事的頭一兩天,她總是肚子疼得厲害。這一回怕是路途顛簸,比往常更疼了幾分。
李霽看著她,忽然向她月復部伸手。「我給你揉揉。」
沈連城驚忙把他的手打開了去。
「我給你揉揉。」李霽卻是堅持,還道︰「我阿母年輕時也跟你一樣,每次就是我阿父給她揉肚子她才少受幾分罪的。」
沈連城倒不知,李威對他的妻子有這麼貼心。而趁她一剎走神,李霽的大手既已按在了她的小月復,緩緩地揉了起來。
熱熱的溫度,柔軟的力道,就在那里,還真讓她的肚子舒服了些。
抬眸看進他眼中,竟是看到了滿滿的溫柔和憐愛。
而李霽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免對上。四目相接之時,手上的動作,竟變得遲緩了。
沈連城回神,忙拿開他的手,低眸道︰「我好些了不用再揉了。」
「這才揉了幾下功夫?」李霽不依,仍是伸手。
兩人各懷心思,終于抵達了晉陽公府。
沈忠書早已收到沈括的書信。面對月余不見就長熟了許多的女兒,他一時之間竟是百感交集,不知說什麼好。
他拉著她在自己身側坐下,終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萬分鄭重道︰「不怕!有阿父在。再是不濟,阿父養你一輩子!」
「岳父大人,您此言差矣。」李霽上前,忙要說沈括已將沈連城許給自己一事。
沈連城卻是睨了他一眼,怒道︰「我還沒答應呢,你胡亂喊誰岳父?」
「兒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你好參合的。」李霽頂撞。
「那你參合什麼?」
「我參合是因為我的意志就代表我父母的意志。」
「……」
見二人吵嚷了起來,沈忠書哭笑不得,忙起身攔了二人,笑眯眯對李霽道︰「李世子,天色不早了。你和韓三公子先且回去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可好?」
李霽雖被沈連城一番話給惹急了,但听沈忠書這麼說,知他心中早已有數,便平復了心緒,噙笑告辭了。
「阿蠻,李世子人不錯。」李霽走後,沈忠書便撫了撫女兒的臂彎,勸道︰「你祖父是不會看錯人的。」
「再看看吧。」沈連城心煩意亂,心中矛盾重重,卻也不知該如何與父親說明。沉默良久,她還是先將這事給放下了,對父親道︰「阿父,我想搬到水雲澗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