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見沈如秀這副樣子,心中惴惴,自己也糊涂了。她可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狐疑地,她終于讓屋里伺候的僕婦都退下了。
沈如秀不經邀請,自個兒坐了下來。黃氏見了,心中更是不安。沈如秀如此放肆,怕是端著什麼天大的事吧?心下這麼想著,面上她則是喝著茶水,沉住了氣,只等對方開口。
沈如秀瞧她一眼,倒也不拐彎抹角,徑直道︰「陳嬤嬤給姊姊下蠱毒,其實是阿母授意的吧?」
黃氏端茶的手顯然顫了一下,臉也白了白,只是很快順勢做出了一副震怒的樣子,將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這是哪里听來的瘋話?我對阿蠻好還來不及,怎會害她?」
她面上凜然不認,心中卻是一片惶恐。這件事,如何走漏了風聲?絕不會是沈連城自己說出去的……那沈如秀是如何知道的?
<「阿母難道一點都不奇怪,姊姊是如何識破你們的詭計的?」沈如秀不管她認不認,徑直問她的卻是這件事。
「我說了我沒有害過阿蠻!」黃氏卻要強調,「是陳嬤嬤心疼我才自作主張的……」
「是了是了。」沈如秀輕巧是笑,嘴上是順了她的話,卻是陰陽怪氣地,「不管是阿母還是陳嬤嬤,阿母就不覺得奇怪嗎?姊姊是如何識破的?」
「說是有人看到陳嬤嬤在你阿娘給她的香葉豆腐里做手腳了。」舊事重提,黃氏心底也直犯嘀咕。
「既是看到了,如何不早早稟與姊姊?」沈如秀更是心疑,「我可听說,姊姊是一醒來就知道事情是陳嬤嬤所為的。既然一醒來就知道,那如何還能中招呢?難不成是昏迷的時候夢見了?」
听她一言,黃氏也十分納悶,不禁沉思良久。恍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思緒被沈如秀擺布了。她想了想,正色問︰「你與我說這些,究竟是何意義啊?」
「姊姊自那件事之後,性情也有些變化不是嗎?從來不親近我等庶出子女的她,竟把長兄送到了祖父身邊就學,對幾個沒娘親的庶弟庶妹,也是關愛有加。這些,不是很奇怪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如秀目光灼灼說這些話的樣子,讓黃氏感到莫名緊張。
沈如秀卻不理會她,忽而鄭重其事道︰「阿母,我再問您一件事,您定要如實回答我。」
黃氏看著她,竟是屏住了呼吸。
「您派人去接憐兒妹妹入府,怎知Z縣有盜賊出沒?還特意囑咐去接的人繞經Y縣回臨安?」
「是阿蠻說的。」
听言,沈如秀臉上莫可名狀的神情瞬間僵住了。若說之前的都是揣測,那麼這一刻,她是得出真相了。
同她和陳襄一樣的,原是沈連城!
黃氏隱隱地也感到了什麼不對勁。過往那些看似尋常之事,現下經了沈如秀這麼一提起,她也發現處處透著端倪。而就在她絞盡腦汁苦思之際,沈如秀突破喉嚨的一聲笑,猛地嚇了她一跳。
她無比氣惱,忍不住帶著斥責的語調問︰「你又笑什麼?」
「有鬼啊。」沈如秀看她一眼,噙著笑站起了身,竟連一聲「告安」的話也沒有,就朝屋外走了去。
「有鬼?什麼有鬼?」黃氏不解,站起身追出了幾步。
「鬼,沈阿蠻是鬼。」沈如秀頭也不回,有意丟下這麼可怖的話,這才出得屋門。
黃氏只覺毛骨悚然,頭皮也麻癩癩的,直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一手撫在胸口,久久難以平靜。
于嬤嬤進來,見她面色難看,忙將她扶回到座上,給她奉了一杯茶。
「腦袋瓜子疼。」黃氏一手撐在了額側,很是心煩的樣子。
「奴給您揉揉。」于嬤嬤小心翼翼,伸手在她兩側的太陽穴按摩起來。
黃氏放松心神,這才好受了些,不禁暗想︰這一個接一個的不讓她省心,是該早些嫁出去才好!
「二娘子與王家公的好日子定在下月初六還是初八來著?」她突然記不清這件事了。
「初八。」
「都記好了,先且瞞著二娘子,免得她鬧騰。」她又做了一次叮囑。
「奴等都記著呢。」
「開國郡公府的聘書和聘禮也不知何時能到。」說著她又開始著急沈連城的婚事了。
于嬤嬤想了想答︰「開國郡公府的人上月中旬就出發了,路上無有耽擱,七巧節一過,該是能到的。」
沈連城與沈如秀不一樣,是正經的嫁娶,三書六禮一樣少不得。便是來了聘書和聘禮,後面的事情還多著呢!也不知年底之前,能否順順利利地把她嫁出去。
黃氏想著,以為是急不來的,也就把心安放了回去。說到七巧節,她又想起一件事來,忙問一句︰「大娘子要的新衣,可趕制好了?」
「好了,已經著人送去了。」于嬤嬤免不了有些心疼黃氏,不禁笑著勸她,「夫人您總是這麼勞心勞神的,能不頭疼嗎?您就放寬了心罷!您再三囑咐的事兒,奴都盯著呢。」
黃氏這才正眼瞧了于嬤嬤一眼,不無動容,笑道︰「自陳嬤嬤離開後,也就于嬤嬤你能幫我分擔分擔。」
于嬤嬤一听這話,心底頓時樂開了花。
牡丹閣內,沈連城收到新衣裳,很快讓人去碧鳶閣把沈憐兒請了來。兩人在內室里正試衣服試得高興,外頭沈如秀卻是不請自來。
她直接闖進屋去,噙著笑道︰「姊姊要帶憐兒妹妹去七巧盛會,怎麼也不帶上我?」
「二姊姊也想去?」沈憐兒一臉興奮,旋即看沈連城的眼神,便是滿含期待。
沈連城本因沈如秀的無禮闖入而計氣,但見沈憐兒祈盼的眼神,她便思忖了一會兒,終于綻開笑靨對沈如秀道︰「二妹妹想去,一同去便是。」
「那就謝過姊姊了。」沈如秀高興是笑,而後對二人的新衣好一番贊賞。
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屋里三人當真是姊妹情深。沈連城與沈如秀不時交匯的眼神,卻是早已將彼此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