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襄是被沈連城掐人中掐醒的。他醒來之時,青菱玉荷一人抱狗,一人拿著裝有蜚蠊的錦囊,警惕地站在門口。
「你們……」他坐起身,眉頭緊鎖,卻是羞惱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以後可不好惹我了。」沈連城拿著腰間繡有一個「隱」字的香囊,有意歡快地晃了晃。
陳襄顯然一嚇,以為她把這個香囊拿過去,往里頭裝了蜚蠊。
他氣不打一處來,卻也無可奈何,站起身,悄然離得遠了些,冷聲道︰「該啟程了。」
原本他闖入她的房間,便是為了帶她早早離開,免得她與榮親王等糾纏上。
「何時啟程,現在我說了算。」沈連城卻不听他的話。
「別忘了,你祖父還等著你。」陳襄不妨提醒她一句。
沈連城想了想,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你總該換洗干淨吧?」
火里逃生,臉上身上都是髒污,他自己倒是沒注意。沈連城竟也不提醒他一句!
他又氣又惱,想出門,卻又忌憚門口站著的青菱玉荷。沈連城給了她二人一個眼色,二人方才讓開。
天光大亮,榮親王宇文衍得知沈連城和陳襄一行早已離開月滿樓,忙喊了薛戎,想快馬加鞭跟上,意欲與之同回京都。
卻是一個時辰過去,他們也沒看到沈連城一行的影子。
「看來他們走了旁的道。」薛戎說。
「走的時候也不說一聲,許是有意避著本王。」宇文衍一臉沉靜,猜得這一點,倒並無慍怒。
繞道而行,本是陳襄的打算,但令她意外的是,他還未提出來,沈連城就吩咐馬夫這麼做了,倒是與他不謀而合。
原來,沈連城也沒有與榮親王等糾纏的意圖。直到這一刻,陳襄方才放心了些,也有些莫名地高興。
又是十幾天過去,他們終于抵達京都。再行二里路,前方就是皇城了。沈連城很高興,但又覺得不安。
她心頭的疑問,在見到祖父的時候就要有答案了。她害怕听到某些話,即便已然料想得到,但還是害怕,當面听祖父說出來。
而就在她滿懷心思之時,前路突來了幾名黑衣男子,騎著馬,在沈連城的車駕前勒住了韁繩。
見幾人個個佩劍,著裝統一,明目張膽駐足之時似是並無惡意,沈連城很快猜到,他們是陳襄的人。
果不其然,陳襄騎著馬上前,那幾個黑衣人便都跳下馬向其行禮了,並齊齊地尊了他一聲「主公」。
陳襄也跳下馬,走進官道旁的林子里。幾名黑衣人,盡數跟了過去。
「用得著的,都準備好了?」陳襄背著身,看似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都準備好了,主公。」黑衣人中,為首的一個恭謹地回了他的話。
陳襄這才滿意地回轉身看對方,吩咐道︰「帶他們到陰山。」
「是!」
陳襄的目光,瞟了一眼官道上探著腦袋朝這邊張望的人兒,忽地抬手沖回話的黑衣人彎了一下食指,「你過來。」
黑衣人上前,屈了身子,豎起耳朵細听了他的低語。
官道上,沈連城只覺他們詭秘非常,絕不知他們說了什麼話,圖謀了什麼事,有些郁悶。
約略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他們的談話方才結束。沈連城卻只見幾個黑衣人走了過來,陳襄則只望著自己遠遠地站著。
一個黑衣人跳上馬車,進去就是搶了玉荷身上的錦囊,還有沈連城腰間那個繡有一個「隱」字的香囊,而後,又抱走了小灰。
他將小灰交給了另一人,自己則拆開了錦囊封繩,見是蜚蠊便扔出去好遠。至于繡有「隱」字的香囊,他捏了捏,感覺無異常,才拿回去恭敬地交給了陳襄。
沈連城已下得馬車來,要去搶另一人手上抱著的小灰。
「還我!」她聲色俱厲。蜚蠊便罷了,她決不允許誰傷害了這只笨狗。狗雖笨,相處一路,卻已生了人畜情分。
那人自是不給,甚至將小灰舉至頭頂是要將其摔死的架勢。
一時間,沈連城幾個驚得臉都白了。
「住手。」陳襄突然冷聲一喝,目光寒厲地盯了那人一眼。
那人一嚇,害怕地低了頭,但也沒有要將小灰還給沈連城的意思。沈連城再要搶奪,他便隨其他人跳上馬,絕塵而去了。
陳襄將繡有「隱」字的香囊重掛腰間,臉上神情盡顯得意,緩步走向沈連城,在離她極近的距離露出了一抹詭笑。
「這一路任你欺負,猜我會如何回報你?」他頓了頓,見沈連城警惕得大氣也不敢出,兀地斂起了笑容里的恫嚇,幽聲道︰「不急,先且記下。」
而後,他騎上馬,走在了前頭。
沈連城等回過神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通體都汗濕了。玉荷甚至蹲身到了地上,後怕道︰「還以為他會第一個殺了我……」
青菱忙從地上將她拉扯起來,嗔道︰「哪里會記你的仇?所有的仇,怕是都記在女公子這里了。」
兩人的目光,透著憐憫全都落在了沈連城巴掌大有些冷清的臉上。
沈連城卻是什麼也沒說,反身回到了車駕內。
入城,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此時的京都,依然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咦?那不是長公子嗎?」。玉荷突然驚疑出聲,繼而更是抬高了音調道︰「還有薛三娘子!」
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沈連城看到,長兄沈慶之與薛家三娘子薛雲正並肩而行,有說有笑地往前走。
長兄沈慶之溫潤如玉,風度翩翩;薛家三娘子薛雲伶俐可愛,滿面桃花。二人的樣子,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這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長兄就被薛三娘子打動了?原本長兄不是對她不屑一顧?這也太快了些。
沈連城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但她忍住了,讓玉荷放下了簾布,想裝作沒看見。卻在這時,沈慶之發現了她。
他疾步上前,高聲喚了一句「大妹妹」。他有些吃驚,似是對她要來京都一事渾然不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