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兒的性命是父王母後賜予的,若是沒有他們便是沒有今日的夢兒,所以無論如何對于父王母後的生育之恩夢兒都是無以為報的。而這些未能受到父王母後的教導,以及不曾侍奉于他們身前,確也是夢兒的一大遺憾。」
「不過夢兒一直相信,夢兒雖未在父皇母後身邊,可他們心里一定是掛念著夢兒的,這樣夢兒還有什麼不可知足的呢?」
「況且人生際遇各不相同,缺失了一樣便會有另一樣來彌補,在鄉下的時候,舅父待夢兒卻是極好,是以夢兒對于舅父的養育之恩,也是萬萬不可忘記的。」
蕭思爾的語調輕緩,吐出的一言一語似乎都帶著溫溫和和的暖意,沒有做作與矯情,更沒有為了敷衍所編撰出的華麗篇章,樸實無華卻又句句真情。沒有回避梁帝梁後自小將她送人的事實,只一句父母依舊牽掛便已足見其心胸的寬廣。
加之她年紀雖小,還是個女兒身,但卻不顯其眼界憋窄,一句‘人生際遇各不相同,缺失了一樣便會有另一樣來彌補’,就能看的出她確是個有思想見地的女子,而獨孤伽羅因著自身的境遇,自來便是喜歡這樣有主見的女子。
當中蕭思爾提到了梁帝梁後的生育之恩,後又提到了她舅父的教養之恩,可見她心地溫和良善,頗守孝道,倒也是個討人喜愛的。
因此蕭思爾的此般話出,獨孤伽羅心里便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兒媳婦,她確是滿意的,只除了這一副面容,總讓她想到那一個女人外,其他真是沒得挑剔呢。
「夢兒有這般想法,確也是難得。」獨孤伽羅神情稍顯端肅,蕭思爾卻曉得,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不由得心頭微微一松,笑道︰「謝母後夸贊,夢兒不敢當的。」
抬眼之際卻是瞧見那一頭楊廣正抬眼來看她,溫柔的眉眼一瞬的疑惑,他在疑惑什麼呢?
自然蕭思爾是不能曉得楊廣在疑惑什麼的,也沒那許多精神去想,便是又被楊阿五咯咯笑著的聲音拉了回來,姑嫂兩膩成一團,呵呵的笑著,卻也是開懷的。
蕭思爾收回目光的時候,楊廣也垂下了眉眼,他記得,那一次他母後也是問了蕭綺夢同樣的問題,她的回答也如她這一般,只除了那一句有所缺失便有所補償。
缺失和補償嗎?他奪了她的銅鏡,讓她困守于這方天地,那該拿什麼來補償她?又或者什麼才是她想要的補償?
奇奇怪怪的想法讓楊廣失神了片刻,直到外間忽地傳進太監的傳話聲,說是楊俊和楊秀下學回來了,接著便是听到一個歡快的聲音喊著‘二哥,二哥’一眨眼躥進了屋子里,蕭思爾才瞧清,那是昨日里拉著她問要糖吃的楊俊。
他進來後那張揚的聲音收了一收,瞧見獨孤伽羅後朝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喚︰「母後,兒子下學了。」
後才轉身朝著楊廣和蕭思爾行禮,「二哥,二嫂。」
待他這邊行了禮,後邊的珠翠簾子才不急不緩的被人掀起,而後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才在太監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他顯然不喜身後太監亦步亦趨攙著他的動作,伸手撇開了他們,但那兩個太監卻是不敢真的就丟開走遠,反倒是愈顯緊張起來。
蕭思爾瞧得那孩子模樣,同那個年歲的楊廣,可真是像極了,不過那時候的楊廣,是個健康而又老成的模樣,這個孩子卻是弱不禁風,待他走近後一股淡淡的藥香便是飄了過來,顯然是常年里吃藥的結果。
「母後」楊秀走近後也給獨孤伽羅行了一禮,輕微咳嗽了一下才向旁邊的蕭思爾和楊廣也行了一禮。
蕭思爾起身回禮,另一邊楊諒和楊阿五便是嘰嘰喳喳的朝剛進來的楊俊和楊秀湊了過去,「四哥今天也去學堂了麼?」
問話的是楊阿五,楊秀咳嗽了一聲赧然道,「去了的。」
「那學堂好玩麼?」楊阿五眨巴了眼楮,牽著他往獨孤伽羅旁邊去走,蕭思爾瞧見楊阿五如此,大體猜到她是怕楊秀站著難受,要讓他坐下的。
「學堂自然是學習的地方,怎麼會玩耍呢?」楊秀對于楊阿五這樣的問題,輕輕笑了回道。
「可五哥說學堂不好玩,還有夫子的戒尺是要打手掌的。」楊阿五眨巴著大大的眼楮,求職心切的模樣。
「答不上夫子的問,自然是要挨戒尺的。」楊秀笑她。
「啊……那夫子都會問什麼問題呢?阿五能答上嗎?」。楊阿五又問。
「阿五學過自然是能答上的。」
「那四哥能答上嗎?」。
「自然,咳咳……」兄妹倆說話著便已到了獨孤伽羅的身旁。
「嘉兒今日去學堂里,可還習慣?」獨孤伽羅讓楊秀坐到自己身側,拿出絲帕將他額頭的汗水拭了,心里禁不住的嘆息了一聲。
楊秀這身子骨弱的毛病是打娘胎里就帶出來的,加上又未足月,所以將養了多年也不見好,這些年找了許多的大夫來看,方法試了不少,可總不能根治,也真真成了她心頭的一塊病。
「回母後,都還習慣的。」蕭思爾瞧著,楊秀的性子跟他的名字倒是有的一拼,文靜秀致的很。
「若是不習慣那許多人的地方,母後讓你父皇單單給你找個太傅,你也不用每日都去那麼遠折騰……」獨孤伽羅和楊堅是歷史上出了名的寵愛兒女,所以此時瞧著楊秀于學堂和她這頭來回折騰,心里卻是千萬個不忍。
「嘉兒無礙,叫母後操心了。」楊秀身子骨弱,可如今听到獨孤伽羅因著他身子不好便是特意要為他做這做那,他心里又是一陣的不甘發燥,但忍下即將溢出的陣陣咳嗽後,又是乖順溫和的回了她。
他的兄弟姐妹們個個都健康活潑,就只他特立獨行,常叫他們用那可憐的眼光看他,真真是讓他心頭難平,為什麼老天要如此的薄待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