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耀下柳絮緩緩而動,熠熠光輝從縫隙間斑駁的灑在敞開著大門的正房里。
顧老爺坐在正座上正跟旁邊的大夫人細語交談。
「承澤來信說已經到了武昌,慢行兩天也就到了。」
大夫人輕聲細語的說道,嘴邊一直掛著不咸不淡的微笑,甚是端莊。
顧老爺听了點點頭,說話的聲音也不大︰「賠禮已經送到謝家了吧?」
「送到了,」大夫人說道︰「謝家說該賠禮的是他們,再三道歉,好不容易才讓他們收了。」
顧老爺面色不改,但還是稍有慍怒的低聲道︰「他們說的也沒有錯,教出來的女兒這麼不安生。」
大夫人在一旁笑了笑沒有說話。
正這時一位僕從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叩了頭便說道︰「老爺大夫人,大少女乃女乃說要從賬上支錢。」。
顧老爺面色一擰︰「又要干什麼?」
大夫人在一邊卻依舊端莊的看向奴僕。
「少女乃女乃沒說,她只說了要支一百兩銀子。」僕從說著小心翼翼的看著顧老爺。
大夫人回頭看一眼見顧老爺神色不好,便急忙柔聲說道︰「讓她先好好養傷,等要出門的時候老爺會讓丫頭帶上銀兩的。」
這一句話既表達了對少女乃女乃的關心,也表明了不是不給她錢,更主要的是沒有讓老爺難看。
大夫人總是最會說話。
顧老爺平息了慍怒,面色溫和了些許。
僕從應了聲是退下後來到了一間屋子,屋子里一位女子正等著回話。
僕從進來將大夫人說的話如實的重復了一遍,本以為又會挨一頓訓斥,卻只听見那女子輕輕的「哦」了一聲,叫他退下。
僕從有些意外,抬起頭看著她。
螓首蛾眉,膚如凝脂,左眼下的淚痣更是錦上添花。
都說淚痣是死前愛人留下的眼淚化作的呢。
那女子再次揮了揮手,僕從才低頭退出屋子。
謝卓妍坐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里的容貌出神。
這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相貌,雙眸波光粼粼,朱唇皓齒。
前世的自己雖是美,但美得泠然,美得讓人不寒而栗。
但如今是柔和的美,清新月兌俗雅致蕙蘭,其實這才更像一個女人吧。
謝卓妍兀的突然站起身,繞開僕從丫鬟的視線悄悄離開了屋子。
謝家永興鏢局前的黃色錦旗飄蕩得讓門前更多添了一分蕭瑟。
一位精壯的男子步伐矯健的跑進去,看見正訓練兄弟的謝老爺後附在他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只見謝老爺雙眉緊鎖的怒罵道︰「孽障!」便急匆匆的離開。
此時襄陽的大街上人潮擁擠,都圍著擂台看著台上的女子,呼喊聲此起彼伏,甚至不乏輕浮的吹哨聲。
一時間襄陽比平時更熱鬧了許多。
台上的女子便是謝卓妍,謝家永興鏢局十三小姐。
她就是曾經傳了大街小巷的謝家永興鏢局的殘疾十三小姐,又再度傳遍大街小巷的走上擂台差點被人打死的顧家大少女乃女乃。
謝卓妍站在擂台上,左手里持著一把明晃晃的劍,程光發亮如嶄新。
「上次是赤手空拳,這次武器隨意,誰先來?」
洋洋盈耳的聲音配上嬌媚的容貌並沒有任何威懾力。
「怎麼?都怕了?」謝卓妍俯瞰著底下黑壓壓一片的人。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中等個子高大的男子便走到抬上來,手中亦是一把短劍。
謝卓妍面色不改,點頭作禮。
男子輕蔑的笑了笑︰「不知好歹!」
而謝卓妍先發制人短劍直直朝著那男子逼近,那男子輕易躲過,將謝卓妍扔在身後。
男子輕蔑的哼了一聲,轉身之際卻見那女子蹲長腿一伸勾住男子的腳。
剛剛的竟然是假招數,心里不由得罵她陰險,那男子踉蹌幾步就要往後倒。
謝卓妍旋轉左手中的劍,用劍柄一擊重重的杵在那男子的後背,男子根本來不及反應已經重重的落在地上。
底下一片唏噓聲。
「承讓,」謝卓妍說道。
那男子站起身甩袖朝謝卓妍呸了一聲,憤憤的走下台。
在一片議論或者高呼聲中,下面斷斷續續的傳來一位老父無奈的叫喊聲︰「那是我的劍!你還沒給錢呢!」
可是周圍根本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都興高采烈的看著台上的打斗。
男子落敗後,底下的其他男子都開始躍躍欲試,陸陸續續的上前比試,幾番下來竟是全被一招制勝。
落敗的男子都灰頭土臉的走下台,口中亦是罵聲不斷︰「女乃女乃的!」
上次在擂台上這位謝十三小姐完全沒有學過任何功夫,連最基本的出拳都不會。
這也使得這些人掉以輕心,輕松的敗下了陣,都不服氣的走下了台。
擊敗了幾輪之後,謝卓妍一眼看見人群中身子健壯高大勇猛的男子正看向自己。
謝卓妍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看著那個男子嘴唇勾起。
魁梧男子似乎看出了謝卓妍的想法,一躍便跳到擂台上,大笑道︰「小姑娘的傷好了麼?」
謝卓妍微微一笑︰「皮肉傷不足掛齒。」
魁梧男子微微一怔。
那天正趕上自己和永興鏢局有過節,可是礙于不能直接找上門,正壓著火氣來著。
誰料到正好踫上謝家的十三小姐擺擂台,這不是給自己的最好的機會嗎。
擂台上就算是打死了人也不能報官,也不能在私下尋仇,這都是江湖規矩。
所以自己出手也顯然只會重不會輕了,卻沒想到到了她嘴里竟然只是皮肉傷。
男子回過神旋即又笑道︰「小姑娘還會用左手耍劍,怎麼不用右手啊?」
謝卓妍毫不理會男子的諷刺,面色不改嗤笑一聲道︰「這次,我先讓你三招。」
男子的笑聲戛然而止,看著眼前女子的囂張模樣便怒而出拳向謝卓妍的左臉而去。
謝卓妍的嘴角依然掛著微微的笑容,身子輕盈,輕而易舉的躲過了一擊。
下面的人群都大喊著為男子打氣。
男子乘勝追擊,右腿抬高迅速掃過去,謝卓妍後翻身旋即穩穩的落下,抬頭看著男子輕蔑一笑︰「就這麼點本事嗎?」。
男子見狀怒氣更盛,大喊一聲猛的沖了過去,伸出右拳打向謝卓妍的月復部,謝卓妍迅速松開左手中的劍含在嘴里,隨即用左手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順勢轉到了男子的左邊。
男子的耳邊輕輕飄來柔婉的聲音︰「三招已過。」
由于含著劍聲音有些模糊,但男子听來竟是感到一陣寒顫。
說罷,謝卓妍屈膝抬起右腿,膝蓋直接撞上男子的月復部,男子吃痛彎腰干嘔。
謝卓妍放開左手,執起短劍沖向握住月復部的男子。
底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然忘了叫喊,唯獨一人大喊道︰「住手!」
謝卓妍卻全然不顧,將短劍深深的刺入了男子右肩,鮮紅的血順勢如泉涌一般流下來。
底下的人都深吸一口冷氣。
謝卓妍勾起唇角輕笑一聲,將插入肩膀的短劍左右一擰才毫不猶豫的拔出來,鮮血更加凶猛的噴灑了男子一身。
底下的人已經目瞪口呆,完全忘了如何反應,在擂台上見到灑這麼多血也是鮮有的事。
那男子雙膝跪地,抓著右肩吃痛的叫喊,右手已經抬都抬不起來。
謝卓妍神色冷然,收起短劍看著跪在身前的男子道︰「一比一,平手。」
上次你殺我,這次我廢你右手,就算扯平。
不管如何,也算替真正的謝卓妍報了仇了。
「謝卓妍!」
底下傳來雄厚而震怒的喊聲,謝卓妍聞聲望去,見是謝老爺和顧老爺站在下面正怒目圓睜的看著她。
這一叫喊聲後底下的群眾才回過神來,看著落敗的男子議論聲頓時起。
謝卓妍不再理會抱著右肩的男子,轉身穩穩的走下擂台朝謝老爺和顧老爺二人走過去施禮。
謝老爺看著謝卓妍氣得說不出一句話,又回過頭對顧老爺再三鞠躬︰「是我教子無方,是我教子無方。還請讓我帶著這個孽障回鏢局好好懲治。」
顧老爺此刻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但一直以來為官的脾性讓他此時看起來比謝老爺穩重了許多。
他點點頭︰「那我就交給你了。」
謝老爺再次鞠躬這才帶著一臉漠然的謝卓妍離開了擂台,顧老爺看著跟在身後的謝卓妍微微皺眉。
見他們走了顧老爺這才抬腳要離開,卻被一個老父攔在前面。
「顧大人,那少女乃女乃的短劍是我家的,她還沒給我錢呢。」
一旦關系到了自己的利益,即使是面對顧老爺那老父也少了平時的敬懼。
顧老爺一听眉間的褶皺更深︰「多少錢?」
老父伸出一只手指頭道︰「一百兩。」
「給他一百兩,」顧老爺悶聲的對身邊陪同的僕從說道。
說罷一臉怒氣的拂袖離開。
沒給她錢就去搶嗎!
真是沒教養!
永興鏢局的正堂裝潢的嚴肅又刻板,比顧府相比寒磣了許多。
謝老爺坐在正座看著跪在前面的謝卓妍,氣得飛胡子瞪眼。
「這才幾天你怎麼又干這種蠢事!你現在過門還不到一個月,就把顧府甚至整個襄陽都鬧得雞犬不寧,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
謝老爺大聲呵斥,練武家子喊出來的聲音也更加有力。
眼前這位孩子雖然平時囂張跋扈不講理數,可那也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兒,可現在怎麼開始拿命開玩笑了!
如今好不容易顧氏和謝氏兩家喜結聯姻,可這還不到一個月不是離家出走,就是上擂台差點讓人給打死,如今死性不改居然又鬧上了擂台不說,還給人刺了一刀。
習武的謝老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那一刀下去那個人的右手就算是廢了。
想到這兒他又看向謝卓妍的右手,松散無力的垂在身側,就像被扯斷線的布偶的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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