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張冰人不愧是官媒,話說得技巧和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她沒說蕭楠和宋諾是嫌她噪舌礙事,才點了她的睡穴,而是說兩女體貼她年老體弱,不忍她周車勞頓,這才點了她的睡穴,這話怎麼听都是在為新娘子開解。
實則是明眼人一听,便會發現這里面疑點重重,這張冰人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身體又保養得不錯,怎麼瞧都和年老體弱扯不上什麼關系,更何況,就算她真的身體不好,抗不住長途奔波,你們中途好歹也得將人喚醒吃飯出恭吧?結果你們倆倒好,一路讓人家睡到地頭,這新娘子待人似乎體貼得過頭了罷?一時間,幾乎滿堂賓客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宋諾身上。
蕭楠則是略帶詫色的看了張冰人一眼,她還真沒想到這張冰人居然有這等手腕,換成一般的新娘子,被她將上這麼一軍,只怕立即就進陷入進退兩難之境,可是宋諾麼,呵呵……
宋諾的臉蓋著頭蓋,別人看不出表情,僅能從她那穩穩當當在站在新郎身側的軀體,以及十分自然的垂在兩側手掌,可以判斷出她此刻根本沒有任何緊張的情緒,江氏微眯著眼打量了宋諾一眼,語氣頗為不善的開口問了一句︰「琚郎媳婦,你能和大家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麼?」
「回祖母,正如張冰人所說,她上轎之後,臉色便不太好,我擔心她身體不適,無法承受從嵩縣到洛陽這麼長距離的顛簸之苦,無奈之下只好讓我師妹點了她的睡穴,如今想來,此事確是諾娘行事不周,張冰人即便身體不適,中途的時候,我們也應該叫醒她,讓她進進食……」宋諾先朝江氏屈膝微微行了一禮,這才脆生生的接過話頭。
她此言一出,江氏和眾賓客皆下意識的愣了一愣,到底是新娘子太過月復黑不要臉,生生將黑的說成了白的,還是那張冰人所言都是真話?唯有一臉病態的張冰人聞聲一張臉生生被漲成了朱肝色,過度的激憤之下讓她忘了自己剛剛才說過的話,她幾乎是雙目噴火的瞪著宋諾,月兌口辯了一句︰「不是這樣的!」
張冰人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呆,怎麼又不是這樣的?不待眾人多想,張冰人的話音剛落,一直沒有出過聲的朱大廚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站在離張冰人只二步之遙之地,一臉陰森的盯著她開口︰「不是這樣的?你剛才不是說了新郎子和其師妹體恤你年老體弱,擔心你受不住周車勞頓之苦,這才點了你的睡穴麼?怎麼轉眼間又不是這樣了?你這妖婆子說話顛三倒四,出爾反爾,莫非誠心不想讓新郎新娘拜堂?」
朱大廚自逢大變之後,性格變得極為古怪,喜怒無常,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往往一言不合就會取其性命,只不過今日他是給自家徒弟送嫁,性子已盡量在收斂,可韓家諸人的作為顯然是有意在喜堂之下讓宋諾下不來台,若他還忍得住,那他就不是朱大廚了。
「你,你胡說什麼,我,我不過是一媒人,哪里有資格阻止新人拜堂。」張冰人被朱大廚一迫,雙膝一軟,若非身邊還有個丫頭扶著她,幾乎要摔倒,她用力吸了口氣,強忍著內容的恐懼,下意識的辯道。
「你沒有資格阻止,這麼說你,你一再生事,是受韓家人指使咯?」朱大廚微眯著眼道。
「卻不知這位是什麼人?」之前發言的韓琚的那位堂叔祖皺眉看了朱大廚一眼,搶在張冰人之前開口將話頭截了過來,朱大廚將視線從張冰人身上收了回來,淡淡的掃了此人一眼,直接把他當成空氣,壓根不理他。
此人見狀大怒,正要發飆,宋浩庭已適時插口,他既不看韓琚的那位遠房叔祖,也不管江太夫人,而是將目光投到正坐上的韓國華身上︰「韓大人,卻不知你對此事有何意見」
「宋大家舅兄,你此言問錯人矣,吾兒是令妹的公公,即便令妹言行有什麼差池,他也不好多做評判,現在的問題是,令妹為何要在轎上點張冰人的睡穴,這事她得給我們一個交待,若是因為嫌張冰人嘮叨礙事,就依仗自己會武讓其閉了嘴,那便是大事了,她與琚郎成親之後,誰能肯定他們夫妻之間沒有一點小矛盾?若雙方之間一旦有點矛盾,令妹就仗著的身手對丈夫或者公婆動手,那還了得?」韓國華尚未開口,江氏卻先搶過了話頭。
「江太夫人,您是長輩,浩庭是晚輩,按理說來,長輩說話,晚輩不宜插嘴,但今日浩庭代表的是諾娘的娘家人,情況不一樣,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太夫人見諒,剛剛太夫人之語,恕浩庭不敢苟同,關于點張冰人睡穴一事,剛剛已經弄明白,當時因擔心張冰人的身體,我妹妹才讓想讓她好好休息,此事經雙方共同確認無誤,本該就此揭過去。」
「現張冰人臨時反口不說,听太夫人您的意思似乎也不願這麼揭過去,依太夫人之意莫非定要給諾娘安上一個什麼罪大惡極的罪名您才覺得滿意?還是說,韓家對這門親事很不滿,所以這才想方設法在這個時候來找茬?若當真如此,不妨明說,我宋家門楣雖比不得韓家,卻也沒有腆著臉,非要把閨女往你們家塞的道理」宋浩庭雙眉一挑,淡淡的開口問。
「我……」江太夫人雙眉一豎,勃然大怒,以她出身年紀,再加上韓家的低位,在安陽哪個人敢這樣頂撞于她?而宋浩庭一個後生晚輩,竟敢在此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擠兌刁難她?這宋家莫非真以為韓家不敢當場休棄宋諾?
「宋家大舅兄,嚴重了,對于宋家這門親,我韓家是真心實心想結的,絕無任何不滿之說,母親,今日是兩姓之喜,咱們家嫡長孫成親的太好日子,實犯不著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糾纏不休,張冰人身體不適,卻仍隨我家琚郎周車勞頓的跑這麼遠,我代表韓家謝過,好了,王儐相,現張冰人也到場了,麻煩你為吾兒繼續操持唱禮罷。」眼見雙方張弓撥弩,一觸即發,韓國華終于搶在其母說出難以挽回的重話之前搶先一步插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