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案現場是在一處別莊里,而這處別莊兩天前才被焚毀。
長年辦案的人都知道,命案現場若失火,許多證據都會被燒毀,這場火災若不是意外,就是有人故意縱火,目的是湮滅證據。
由于別莊地處郊外,周圍百里內沒有其它人家,這座莊子可說是遺世而獨立的存在。
四大名捕和四位女捕們分別去查探地形證,上官雁等四位師姊妹分頭進行,有人蹲在花園里撿土,不知在看什麼,有人躍上樹頂,俯視整座莊子,還有人仔細看著地上被燒得面目全非的焦物,陷入沉思。
總之,每人各盡所長,專注在每一個細節上,無人說話。
皇上站在院子中央,看著眾人專注的模樣,對一旁的狄璟和司流靖說道︰「你們覺得哪一邊會先找到朕要找的人?」
狄璟和司流靖兩人陷入深思,皇上帶他們來到這座莊子,只知道要找的人曾住在這莊子里,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不過司流靖隱隱覺得能夠讓父皇如此在意之人,必然跟皇家牽連甚密,這莊子雖然被燒毀,卻依然能猜得到在它完好之時有多麼富麗氣派,住在這里的人肯定有著不凡的身分。
「兒臣猜是四大名捕。」
「喔?靖兒怎麼對自己這邊的四個丫頭這麼沒信心呢?」
司流靖笑道︰「兒臣也不是對她們沒信心,四大名捕享譽朝堂和江湖,實力明顯擺在那兒,因此才能得到父皇的看重。」
司流靖說的是實話,四大名捕破案無數,論功勞,並非區區四個小捕快能比得上的,況且他有私心,若這個頭香被雨瀟她們搶了,以後這丫頭怕不拽上了天,嚷著要出門去查案,如此他可不願意。若是輸了,他就有理由叫她乖乖待在王府里,為他多生幾個孩子。
皇上點頭,接著看向狄璟.「狄愛卿覺得呢?」
「微臣押上官捕快她們能拔得頭籌。」
「喔?何故?」居然如此有把握?皇上和陵王都饒有興味地想听听他的高見。
狄璟正色道︰「若臣押四大名捕贏,臣沒好處,若臣押自家夫人贏,好處多。」
皇上和陵王一怔,還以為他狄大人會有一番過人的見解,結果他想的是押注的結果,不管得罪誰都不想得罪他家夫人。
皇上指著狄璟抖笑個不停,而陵王卻深思了,覺得狄璟這番見解頗有道理,押四大名捕贏有什麼好處?沒有!但是押自家夫人這邊贏,就算輸了也贏得妻子的感激,閨房好處多啊!嘖,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難怪父皇說狄璟懂得馭妻術,改天他得私下向狄璟討教討教!
四大名捕和四位女捕巡視完命案現場,接著移駕到停尸房,那兒放的尸體里有些是燒焦的,有些卻不是燒死的。
一進屋,四大名捕瞧見了其中一具luo尸,目光不約而同朝四位女捕臉上瞟去,就算是公門捕快,看到男人的luo尸多少也會尷尬臉紅,辦案這種差事有時候還是男人方便些,女人的忌諱太多了。
當他們正等著看她們的反應時,沒料到花千千一見到luo尸,率先低呼。
「咦?有一具尸體沒燒焦呢,還是luo的,你們快來看!」
白雨瀟一听,跑得最快。
「在哪兒在哪兒?」
「這兒呢,是男的。」
女捕們立刻走上前,還嫌四大名捕們擋路。
「不好意思,借過一下。」宮無歡面無表情地對易定風道,無視于易定風微訝的目光,走到luo尸旁仔細打量。
上官雁也仔細檢視男子的luo尸,從頭看到腳,不是重點的也看,是重點的看得更仔細。
「咦?這人那話兒怎麼這麼短?」
「大師姊,它不是短,是被切了一刀。」花千千道。
「咦,真的?我怎麼看不出來?」白雨瀟詫異。
「因為它動了切割術,復合後便看不出來了。」宮無歡解釋。
「奇了,男人不是喜歡越長越好嗎?」白雨瀟好奇問。
「不一定,若是小倌就有可能將那話兒切短。」花千千在舞坊待得久,這類事情十分熟悉。
「大概是為了保持男身女相。」宮無歡推測,有些相貌跟女子一樣美的男子,為了避免年紀增長而生出像胡子或喉結之類的男性特征,便切斷**,但又希望保持它的功能,便成了這樣半長不短的樣子。
見四個女人對男人luo尸討論得如此大方又認真,四大名捕一時無言,有的目光復雜,有的愣怔,有的嘴角抖了抖,但隨即又趕忙凝神專注在調查上頭。
不可否認的,他們對四位女捕的確有些看輕了,每一具尸體他們都仔細看過,也看了仵作的驗尸報告,還交換各自集來的線索,他們相信,四位女捕找到的線索絕對不會比他們多。
偏偏他們料錯了,宮無歡就發現了一個他們不知道的線索。當四位女捕低聲討論時,宮無歡用著只有她們四人才听得到的聲音說︰「這傷口很眼熟。」
聞言,其它三人瞬間目光亮如火炬,忙凝神細听。
宮無歡繼續說道︰「這傷勢我曾經受過,是用一種極細的絲線劃破的。」
听完她的話,其它三人立刻想到一個人,這人便是在一年多前江南鹽政案中,曾經追殺過宮無歡的神秘男子榮少穎。
「可是他不是死了?」花千千問。
宮無歡擰眉,低聲說︰「這正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這尸體上的割傷像是新的,照理說應該不是他,我明明親眼看他掉進——」話說到這里突然頓住,宮無歡像是想到了什麼,面露驚訝。
上官雁代她說出了心中的疑點。「你只看到他掉進冰湖里,卻沒親眼見到他淹死,是不?」
宮無歡看向大師姊,默默點了點頭,其它三人眼中迸出亮芒,倘若榮少穎就是凶手,她們就能鎖定目標了!
這查案也是要踫運氣的,顯然運氣在她們這一頭,案情大有進展啊!
白雨瀟忍住狂喜,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可是咱們不知他長什麼樣子啊?」
花千千立刻道︰「不怕,找人畫出來就行。」
上官雁同意。「找個能畫出八分像的才行。」
可畫師沒看過人,若單憑他人口述,就得看繪畫的功力了,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得看畫師能不能揣摩出敘述者要表達的意思,要知道能否畫出人物的神韻,除了筆功要好,畫師的領悟力也很重要。
正當她們在討論該找誰畫時,花千千身後突然傳來幽幽一句——
「我可以。」
不是鬼在說話,是夜清,她們四人對他這神出鬼沒的樣子早已見怪不怪了,不過令她們出乎意料的是,夜清居然會畫?連花千千都驚訝了,跟他在一起這麼久,她怎麼就不曉得他還會畫畫?
事不宜遲,她們四人立刻向皇上告辭,說要根據線索去別的地方查查,其實是想找個地方要夜清立刻把榮少穎的模樣給畫出來。
弓長嘯沒見過榮少穎,卻知道當初自家娘子差點被這男人給搶了,未曾謀面,卻已結仇。
當夜清根據宮無歡的口述,真的把榮少穎的相貌給畫出來時,連面容清冷的宮無歡也不禁詫異,對夜清豎起了大拇指。
「畫得真像,不但栩栩如生,連神韻都畫出來了,好功夫。」
夜清抱拳拱手。「過獎。」
兩個冷冰冰的人又交換了一些意見,討論著是否要多描繪一些表情和動作,好讓人物更加傳神。
「有了這畫,便能交給漕幫弟兄們幫忙打听,漕幫弟兄遍布各省,人多好辦事,比咱們找人快得多。」宮無歡說完,便轉頭要找弓長嘯商討,卻發現他死盯著畫像,面色鐵青,渾身散發肅殺之氣。
她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弓長嘯這才轉頭看她,沉聲問︰「他就是當初厚顏無恥又陰魂不散纏著你的那個人?」
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有志一同的投射到弓幫主身上,某人似乎忘了當初也是厚顏無恥又陰魂不散的纏著無歡。
不過不笑時的弓幫主竟也有如此震懾迫人的氣場,彷佛換了個人似的。
宮無歡平日神情淡漠,這時見丈夫咬牙切齒的神情,也不禁露出一抹溫婉笑容,眼中的清冷被溫煦的柔光給取代。
她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柔聲道︰「若他沒死,必有蛛絲馬跡可循,如果漕幫弟兄能找到他的消息,咱們就可在皇上面前立功,你就能為我報仇了。」
宮無歡的話讓弓長嘯渾身的戾氣立即消解,大掌反握住她的柔荑,那石雕般的肅容勾起了笑,面容轉為溫和,目光堅毅。
「我一定為你抓到他。」
「好。」宮無歡點頭,嘴角的笑容清淺,卻是少見的溫柔。
宮無歡轉回頭,發現大家都在看她,不由得納悶。「怎麼了?」
白雨瀟嘖嘖稱奇。「二師姊,咱們都不知道向來冷情冷心的你在面對二姊夫時,也可以這麼溫柔呀?」白雨瀟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宮無歡卻是淡然一笑。「他是我丈夫嘛,不對他溫柔要對誰呢?」
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可听在弓長嘯耳中卻有如天籟般美妙,他激動地摟住妻子的腰,對她保證。「有你這句話,要我上刀山、下油鍋都行。」
宮無歡對他淡淡一笑。「不用這麼麻煩,幫咱們找到榮少穎的下落就行了。」
「好,包在我身上!」
眾人都笑了,花千千和白雨瀟打趣道︰「到時候可別失信啊,那四大名捕不是省油的燈,千萬別漏了風聲呀。」
眾人說笑了一會兒,很快又回到正題,開始擬定接下來的計劃和分配任務,首先先讓夜清多畫幾張榮少穎的畫像,再讓弓長嘯將畫像交給漕幫各分舵舵主去暗中尋人。
其它人也各自利用自己的人脈去打探消息,畢竟皇上只說找人,又是暗中進行,表示皇上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所以她們也得謹慎,不能泄漏了秘密,連查證那些死尸的身分都要私下進行。
白雨瀟向陵王說了她們的計劃,讓陵王十分意外。
「你們知道要找什麼人了?」
「是呀,皇上要找的或許是這個叫做榮少穎的人,咱們在想,那莊子被燒毀,跟榮少穎這人肯定有關系。」
陵王想了下,搖頭道︰「榮少穎這名字我從沒听過。」
「是嗎?這就怪了,皇上想找的若不是和皇家有關的人,難道是江南鹽政案的余孽?皇上該不會想一網打盡?但是不對呀,若是跟鹽政案有關,皇上為何不公告天下通緝?且皇上似乎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和長相?」
白雨瀟努力動著腦筋,她們每個人都各有任務,而她負責的部分是從朝中打听,所以她便回來和自家王爺商討,但王爺卻沒听過榮少穎這個人……這就怪了,二師姊明明說過當年她與榮少穎對峙時,那榮少穎曾在話中暗示過他的身分,似是與朝中權貴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