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家的時候,林大川還沒睡,正燈下糊信封呢,糊一天有個五六塊錢,就夠他吃飯,林白白叫他別做了,他也不樂意,想著閑著確實難受,也就隨他去了。
「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點去的。」他把手在圍裙上蹭一蹭,關掉收音機。
「不餓,你趕緊洗洗睡吧,要做白天做,大晚上的還弄這個,壞眼楮。」林白白把隨身帶的一個大紙袋子扔給他,里面是件厚外套,「諾,這是給你帶的禮物。」
「瞎花錢,買這些做什麼,家里還很多別人送的都穿不完。」
他心疼錢,念叨兩句也是難免,林白白也不在意,換了拖鞋,往自個屋子里去。
南方沒有暖爐也沒有暖氣,她們家也沒安空調,冬天都靠烤火取暖,睡覺的時候火一熄,趕緊上床,不然就凍手腳,林白白披著被子,盤坐在床上,看著手上那張名片,三指寬的小紙片,上頭寫了聯系電話和電子郵箱,還是挺時髦的。
把名片擱在床頭的桌子上,拉了燈,屋里暗了下來。
坐在床上,遲遲不能入定,心里總想起在冷家鎮夢里的那雙眼楮,情深不悔,灼灼熠熠。
人老了就喜歡回憶往事。
她想到了在古代的那個世界,第一次見江影西的時候,那孩子瘦的像只猴,一雙眼楮卻是格外顯眼,黑白分明,燦若星辰。
那個世界,她死的時候,最後看到的東西也是那雙眼楮,還是那麼燦若星辰,卻多了一些本不該有的東西,情深、陰郁、痛苦,她覺得有點心虛,就刻意忽視了,本來以為已經忘得個差不多,沒想到又想了起來,還頗有點記憶猶新的樣子。
對任務世界里所有的人來說,她只是個過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走,多情傷人又傷己,他們只有一世,人死萬事消,過了輪回台,再怎麼刻骨銘心都會忘個一干二淨,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但她不能啊,她要是動了情,動了心,坑爹的部門注定了她連善終都沒有,注定被虐個死去活來,捏別人的玻璃心,和讓別人捏自己的玻璃心,她都沒考慮,果斷選擇了前者。
她這個人旁的有點沒有,就是心寬。
日子還是這麼過,期末考試過後,她拿了個年級第一,得了兩千塊獎學金。
寒假那麼長,應該做點什麼呢,作死小分隊幾人用零花錢合資,開了個電腦室,林大仙得了個會員卡,跟剛接觸網絡新世界的小伙伴們不一樣,她又不覺得這東西稀罕,寧願窩在家里孵蛋,或者趙成文他爹有什麼客戶,介紹兩個給她,跑個單,賺點票子。
金大福好說歹說的,終于把她從窩里弄了出來。
屁顛屁顛的把她給迎到了電腦室旁邊的一個位置,這地方專門弄了個小隔斷,里頭還擺了兩盆金桔盆栽,一共就五台電腦,金大福拍了拍那張粉色椅子,「大仙,怎麼樣,專門給你留的。」
網吧能怎麼樣,大冬天的凍手又凍腳,上網費用也老貴,一小時五塊錢,還是扛不住一些個小年輕們的熱情,一個個的沒有錢上網就圍在別人後面看人家打游戲,抽煙的嚷嚷的,搞得整個環境烏煙瘴氣。
金大福本來還想顯擺一下的,結果林白白坐下熟練的開機打開網頁,注冊了一個社交軟件和郵箱。
既然都來了,也不要浪費,林白白給冷長歌發了封郵件,附贈上自個的社交賬號。
金大福看到她一注冊賬號,就給一個不認識的郵箱發郵件,心里咯 一下,按說大仙身邊的鶯鶯燕燕他都給清理了個干淨,這郵箱是誰的?他心里警惕,面上卻不顯,「大仙,我們在玩熱血校園,可有意思了,要不要一起?」
不耐煩的擺擺手,讓他們滾邊去玩,自個點開證券交易的網頁瀏覽著,見她看股票,金大福也就安心了,自個去打游戲去了。
看了沒幾分鐘,社交號就有消息閃爍,一點開,是條驗證消息,‘你好,我是冷長書’
冷長書?
林白白加上好友,發了個問號過去。
‘林小姐好久不見,是我,機場那個,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很抱歉之前忙著考試,一直沒有聯系你,但你不是叫冷長歌麼?’
‘我之前不是總做夢嗎,老家這邊的長輩給我改了個名字,沾沾祖先的光,自從回了老家,就沒有再做夢了。’
‘那恭喜你啊。’
林白白用聯盟的搜索功能搜索了一下冷長書,果然這次能顯示出來,坐標在京都,難道是被那個冷長書奪舍了?
‘對了,我準備回國念書,已經報了京都大學,過了春節就入學。’
‘京都大學啊,那你的成績一定很好。’
‘你的成績也很好啊,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報道了。’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的扯了一陣,林白白總覺得這個冷長書有點不一樣了,怎麼說,陰郁的內在和陰郁的外在終于相配了,而且,似乎在刻意裝出一副我很開朗,我很健談,我很和善的口氣來跟她交談,這東西怎麼說,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沒有見到他的面,林白白也不能確定情況,何況任務還沒發布,她也只好虛與委蛇。
電腦室里空氣太濁,對她這樣五感敏銳的人難說挺難受的,上了不到一個小時,她就扛不住了,想跑。
她一走,金大福扔下鍵盤也跟了出來,跟老媽子似的念叨︰「天這麼冷,你怎麼不多穿點,正好今天天氣好,我們去逛街吧?」
別的女孩子,就沒個不愛逛街的,偏偏他家大仙是個特例,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窩在床上不動,真是叫他又是歡喜又是愁,歡喜是少出門就少遇狼,安全,愁是自個這大半年了,也沒有近水樓台先得月,大仙擺明了一副有他沒他都一樣,沒有還更好的模樣。
這冷心絕情的模樣,叫他一顆紅心拔涼拔涼,再拔涼又怎麼樣,誰叫他就稀罕呢,還不是得捏著鼻子貼上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