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把銀票藏好,跑出去幫小團和小圓收拾屋子。
小團見江采薇過來幫忙,趕緊攔了她︰「江姑娘,您是客人,怎好叫你幫我們做事,叫嬤嬤看到,又該罵我們了。」
江采薇一笑︰「左右我無事,能幫一點是一點吧,你們要是不叫我幫忙,我住的也不安心。」
小團也不好說什麼,只叫江采薇做些輕巧的活計,如灑些水,或者擦一下桌子之類的,好些重點的活都是她和小圓一起干的。
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趁著馮嬤嬤休息,小團和小圓兩個人拿出些布來準備做衣服做鞋子。
眼看著入了春,這春裝還差好幾身沒做,還有各色的單鞋也沒有做完,兩個人心里是挺著急的。
江采薇見了就跟她們討了些衣料說要幫忙,小團不知道江采薇手藝怎麼樣,不敢叫她做大件的衣物,只給了她些料子,叫她幫忙做些荷包香袋抹額或者里衣之類的不太顯眼的東西。
江采薇心里明白,嘴里卻不說,笑著抱了好些料子又拿了針線回屋。
她回去的時候天都黑了,江書奐才醒,正坐在炕上打呵欠,采薇見了趕緊倒了些水遞給書奐︰「口渴了吧,喝些水。」
一邊說話,采薇一邊點了油燈放到炕桌上。
隨後,她又把原先放在屋中桌上的那株仙人球移到炕櫃上,做完這一切,她才收拾了料子針線坐到炕上。
江書奐喝了水,隨手把杯子放到炕桌上,托著下巴在那里出神。
這廂,攝政王迷糊了一會兒,睜眼就看到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對姐弟,見兩個小家伙盤腿坐在炕桌邊,一個發呆,一個手腳利落的整理針線,攝政王覺得挺無聊的,不由打個呵欠。
他想及今天一大早就叫馮嬤嬤去照顧這對姐弟,想來,這里應該是馮嬤嬤家中,有馮嬤嬤在,還有一個武藝高強的小安,江家姐弟應該無事,便想先睡一覺再說。
攝政王才在仙人球中躺下來,還未曾閉眼,就听到江家小弟脆生生的問江采薇︰「姐姐,你給誰做衣服?」
攝政王翻身坐起,扭過頭去看的時候,就見江采薇那小丫頭一邊拿剪刀裁剪料子,一邊掛著開朗的笑容︰「給馮嬤嬤做衣服,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等姐姐給馮嬤嬤做得了,也給你做幾樣好東西,對了,如今一天天的見暖,再過幾天該穿單鞋了,姐姐明兒給你納底子做幾雙鞋。」
江書奐睡了一覺,這會兒也不困,就翻出一本書讀,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撇著嘴道︰「自家的活都做不完,你還給別人做活,你又不是她家的奴才,干什麼叫自己這樣累?」
江采薇听了這話手上一抖,趕緊放下剪子去看江書奐,見弟弟一臉的埋怨,江采薇臉上瞬間變色。
「幫人家做些活就是奴才麼?」江采薇奪過江書奐手中的書,叫他看著自己,一字一句鄭重的對江書奐說道︰「馮嬤嬤和咱們非親非友,人家一片好心收留咱們,咱們該心懷感激,住在別人家里,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別把自己想的太高,把別人看輕了去,咱們吃住在嬤嬤這里,難道就不該幫些忙麼,嬤嬤沒有欠咱們的,憑什麼要養著咱們,別把人家的好心糟踏了。」
江書奐一听這話,小臉白了白,低頭好久不說話。
江采薇嘆了口氣,語氣也軟了幾分︰「你看嬤嬤那麼大年紀,做事都有些精力不繼,小團和小圓年紀也不大,又都是弱女子,她們倆要照顧嬤嬤,還要灑掃做飯,還要做衣裁剪,實在忙不過來,便是這樣,小圓姐姐今天不是還看顧你了?小團不是還帶我去呂秀才那里拜訪了麼?咱們承了人家這樣大的人情,總該有所回報吧,現在咱們落難,沒有別的能力,只能幫著做些衣服,不叫自己做那吃白食的,這是人之常情。」
江書奐頭垂的更低了,江采薇隔著炕桌模模弟弟的頭發,笑了笑︰「做活不丟人,這人啊,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該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自打娘親沒了,你和我已經不是江家的姑娘少爺,咱們姐弟這會兒被宋氏忌憚,可是正逃活命呢,這種時候,可不能再擺少爺的譜了,你往後也不能閑著,要幫姐姐做些事情,從明天起,你去撿柴燒火,听到了沒?」
「嗯。」江書奐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
江采薇笑了笑︰「好了,先看書,等姐姐做完這件里衣咱們就睡覺。」
「好。」江書奐接過書本看了幾頁,後頭也沒心思看書,湊過去看江采薇做衣服。
攝政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看到江采薇低頭臉上帶笑湊在油燈下做衣服,油燈中火苗跳躍,雖有明亮,可卻還是昏暗的,這種環境中做針線,可是很傷眼楮的。
而且,這油燈煙氣大,湊的近了,不過多久就會被燻一臉黑氣。
江采薇鼻端就燻了抹黑,可她絲毫未覺,臉上的笑容一絲都沒減退。
她做一會兒針線,抬頭笑著看看江書奐,然後低頭再做針線,過一會兒,她從盒子里拿出一塊糕點來遞給江書奐︰「吃些吧,省的半夜里再餓醒了。」
江書奐笑著接過點心啃著,江采薇模模他的頭,繼續做針線。
攝政王瞧著,滿心復雜。
他自出生起,便被太祖疼愛重視,又有親娘守護,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長到這麼大,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為難的事,想學什麼,幾乎看看就會了,想要什麼,自然也有人費盡心思替他張羅。
攝政王根本不知道為難是什麼,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似乎就應該高高在上,被人當成神一樣的供著。
這樣,時間長久了,攝政王慢慢的沒了七情六欲,性子也越來越淡,變的有些不食人間煙火。
可今天,看到江采薇一個大家出身的千金,原先也是千嬌萬寵的養著,可是,一朝落難,到了要替奴才做活的地步,她卻絲毫不覺羞愧,沒有怨言,反而心懷感恩,這樣自強自立的想法子活的更好一點,這般開朗的笑對生活。
想到昨天晚上,江采薇淪落到那種境地都沒掉一滴眼淚,帶著弟弟在寒風淒雨的天氣中被趕出家門,在門廊下坐了一夜,她也沒有憤世嫉俗,沒有怨天尤地,沒有哭喊嚎叫,這樣的性子,實在不可多得。
這一刻,攝政王對江采薇起了絲絲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