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檀和福休這一走,直到了第二日的中午,福休因受不了馬車的長途顛簸,停下來休息了一下,江玉檀的白馬在福休馬車後面拴著,而江玉檀坐在福休身旁。
福休雖然還是一路之上心事荒蕪,但經過昨日夜晚和江玉檀一通斷斷續續的傾訴,積郁已經沖淡了不少。昨夜促膝長談,江玉檀和福休說了許多的佛理和道理,直到馬車慢慢停下,簡夕和茗晰睡下,江玉檀和福休還在馬車之中燈火通明的暢談佛理。福休一直認為江玉檀的一朵孤傲冷潔的冰山雪蓮,經過此次暢談之後,福休發現,並非如此。江玉檀的孤傲不過是表現,其實江玉檀一直潛心向佛,早已經將自己許過了佛,她不是冰山雪蓮,而是一朵粉女敕的海棠花,快樂聰慧。
福休見江玉檀微閉住雙眼,嘴中默念著佛經,福休瞧著江玉檀念著佛經,心中已是安定了不少。
她心里還是依稀覺得有些慶幸,慶幸自己還有這麼一個朋友,能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候陪伴在身側,不離不棄。
江玉檀應該算是福休的朋友吧?不管是命中注定,還是一切都是定數,她待江玉檀一直如朋友一般。
只是發覺,這大半年的未見她,她已經變了許多許多。
下了馬車,福休讓簡夕和茗晰去溪邊取水,福休輕微地瞟了一眼坐在石頭之上的江玉檀,只見江玉檀呆呆地坐著,似乎是未曾感受到刺骨的寒風,看著樹上的枯枝敗葉緩緩落下,然後又順著清澈見底的小溪順流而下,不知道飄到了什麼地方。
福休從布囊之中取出了幾塊干糧,遞給了臉色發白的江玉檀,「玉檀,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有吃東西呀?沒有吃東西便先將就吃一點吧!咱們的干糧不多了,撐不來幾天了。」
江玉檀先是驚了一下,然後接過了福休遞給的干糧,淺笑道︰「謝謝娘娘,玉檀一時出得極了,沒有準備備用的干糧。」
「沒有關系,玉檀。你以後便不要叫我娘娘了,既然你說我與佛有緣,以後注定要常伴青燈古佛,你以後便叫我福休吧!再叫我娘娘,豈不生分了。」
江玉檀沒有說話,輕輕地「嗯」了也一下。
這時,去溪邊取水的簡夕和茗晰已經匆匆回來了,簡夕提著一尾不大不小的鯉魚,對著福休笑盈盈道︰「主子,你瞧吧!我和茗晰在溪邊抓到了一條鯉魚,咱們今天晚上便熬一點魚湯喝喝,取取暖吧!」簡夕說著,便從馬車之上拿出了一個木盆,輕輕將鯉魚放到了木盆之中。木盆之中的鯉魚還在緩緩地游動著,絲毫未察覺到自己將要成為別人的晚飯。
江玉檀看到盆中游動的鯉魚,忙雙手合上道︰「罪過,罪過。你的生命將要到頭了,卻還渾然不知。即便你身死,終究最後還是享受了這最後美好的時光。」
「弱肉強食,物競天擇。玉檀,這不是亙古不變的道路嗎?若是我們不吃了它們,也是會有人吃它們的。魚的生命,總是很短暫的。」福休淡然道。
「人是整個世間最厲害的生物,常常都是互相猜忌,互相算計。若是人將這點心思放在了和平之上,那麼今天的戰爭將不會發生,一切都是人算不如天算。皇上出征之前曾經來過小山寺問過師傅,師傅曾勸皇上不要窮兵黷武,時機未到。可是皇上一意孤行,執意發兵。一切老天爺早就幫我們謀劃好了,逆天行事只會落得無法想象的後果。」江玉檀將大氅之上的氈帽戴在了發髻之上,將江玉檀的臉龐遮掩得只剩下一雙明亮的黑眸了。
「玉檀,可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人定勝天。自己的命運由自己掌握,便是老天爺也拿自己沒有辦法。我相信人定勝天,我從來不相信命,只相信自己的內心。」
江玉檀上了馬車,留下了余音繞梁,「時機到了,福休自然是會明白的。人的力量在老天爺面前總是很微小,若是強行改變,最終只會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她從來沒有主動害過別人,都是別人害她。她從下便認定一個道理,若是別人害自己,自己便要將別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千倍,萬倍的還給別人。
她希望皇帝能如自己在小山寺神佛面前許下的心願一樣,好好地活著,即便是自己死,也希望他好好活著,她一直都對不起他,他一直沒有怪自己,一如既往地自己好。
在小山寺時,福休曾經滿殿的神佛面前許下誓言,此生此世,必定和高正廝守在一起,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可是自己許下誓言之後,竟然又記起了君墨楚,可見,她只是在自己騙自己,騙自己的內心。安嬪曾說過,她連自己最想要的什麼都不知道,她終究得不到別人對自己的愛,她最後只會是害人害己,害了皇帝,害了君墨楚,害了自己,害了所有對自己好的人。安嬪還說,福休這一輩子,最後只會是孤獨終老。
刺骨的寒風依舊吹著,天空之中也飄落了雪白的花兒,許多雪白的花兒都在漫天的飛舞,似是要將整個大地都鋪成雪白的世界。福休見下雪了,便讓簡夕和茗晰不要忙活其他事情,先將馬車開到了一顆巨大的松樹之下避雪,然後將江玉檀的白馬身上披了一塊毛氈。之後福休便和簡夕,茗晰回到了馬車之上。
馬車之上,江玉檀已經點上了隨身攜帶的一株檀香,江玉檀對著飄揚的香氣又開始念起了佛經。福休沒有什麼事干,便誰在了江玉檀身旁的一塊羊毛布毯之上,蓋上了一床簡夕早就準備好的厚厚的毛毯。
因為這一路之上很是疲憊,福休便睡在了布毯之上幾個時辰都未見醒。外面的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馬車的篷布之上早已經堆了慢慢一堆積雪了,簡夕和茗晰也靠在一起慢慢地打起了小盹。
整個馬車之上除江玉檀外,其他人都悄然進入了夢鄉。江玉檀披著海青色的大氅,對著身前香爐里插著的檀香,還在默默地念著佛經祈福。江玉檀念佛經不單單是為了自己祈福,更是為了福休祈福,看到了福休以後的多災多難,江玉檀早已經幫福休開始祈福了,祈求福休一輩子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受命運的束縛。自己常常說命由天定,可自己也常常在做無用的事,若是不做,自己更是過意不去。唯有靠念經祈福,自己才能找到一絲安慰和一絲價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