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顏清看著面前的這一對的兄妹,突然間心生不喜,本欲扭頭就走,但想到他們的穿著,明顯是貴人,還是新崛起的貴人,也許以後能用得上。
她便硬生生的停了腳步,寒暄道,「登門拜謝就不必了,小女子身份卑微,實在是當不起兩位貴人相謝。」
韓崇笑了,看她的穿著也不是那種小門小戶穿得起的,起碼也該是官宦或者商賈之家,最大的可能是醫藥世家的人,不然她怎麼懂醫術?
他是讀書人不假,但他沒有讀書人的那種酸腐之氣,他覺得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尤其是醫者,誰沒有頭疼腦熱的時候?
雖然韓家不會找市井的醫者治病,但多結交一些醫者總沒有壞處的,正如他收了這張藥方,卻未必會使用一樣。
「姑娘不必過謙,在下韓崇韓敬之,這是舍妹韓菲。我瞧著姑娘和舍妹年齡差不多,說不定你們還可以做個朋友呢!」
韓崇,韓菲…
穆顏清的臉色變了變,想不到這就踫上了。
她二話不說當即轉身走回馬車旁,穆梓繼從簾子後看著她如此行徑有些奇怪,但比他更覺得莫名其妙的人卻是韓崇,這位姑娘怎麼了?難道他哪里惹到她了?
他正在思考他哪句話說的不對了,突然感覺到韓菲拉著他的衣角扯了扯︰「哥,你想什麼呢?莫不是你在想她?你不會真的看上她了吧?」
韓崇沉下眼眉,「莫要亂說!女兒家家的說這話你也不害臊?」
韓菲委屈的垂頭︰「哥,這人這麼不識好歹,我才不要跟她相識呢!」
韓崇煩躁的點頭︰「知道了,我也不過說說而已。」
韓菲立刻高興了起來,一點都沒有被驚嚇到的樣子,「哥哥,你放心吧,我不會跟嫂子說的。但是剛剛經過這一鬧,我的妝花了,衣衫也髒了,實在不好再去陸家了…」
韓崇想了想︰「那就先回去吧,我派人去跟陸老夫人說一聲。」
……
穆顏清帶著穆梓繼來到一品居,隨意的點了幾樣店里的招牌菜,趁著菜還沒上來,穆梓繼問出了他的疑惑。
穆顏清搖了搖頭,卻不肯說明實情︰「這件事你不用問了,跟你應該沒有關系。」
她倒是很擔心陸離,「梓繼,你這半個月是不是天天跟他在一起?對他的印象如何?還有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畢竟解毒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毒素在體內殘留時間越長越不好。上一次我見到他的時候,為了能把你留在陸家,我不敢隨意給他診脈…」
穆梓繼听到穆顏清問起了陸離,有些不高興,就像情人吃醋似的,將茶杯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嘟起了嘴巴,但就是不說話。
穆顏清好笑的看著他,「小皮猴子,你是不是欺負他了,怕我揍你所以不敢說?」
穆梓繼哼了哼,「我才沒有呢!」
他不情不願的說︰「娘娘既然擔心他,又何必不承認你會毒醫之術呢?我看陸離他眼窩深陷,指尖發青,睡著的時候就像個死人似的!但醒著時精神又很好,還能跟我斗嘴,娘娘你說這到底是什麼毒?」
穆顏清搖頭,想著陸離道︰「尚未診過脈,我也不能通過表象做出最後的判斷。但我估計解毒的過程可能要劍走偏鋒,用一些危險的藥。」
然後又將張氏做的事跟穆梓繼說了,「梓繼,你說如果我直接應下來,我這樣的身份陸家會信任我嗎?作為毒醫聖手的徒弟,就算淪為了戲子也是有脾氣的!」
穆梓繼明白了,如果他們不信任娘娘,他們就不敢讓娘娘給陸離用藥、下針。
明白後卻見她又開始想陸離,他就沒由來的討厭,都怪陸離,把他的娘娘搶走了!
可是他卻不知好歹,心中只記掛著過去的人,記掛著過去的事,他難道不懂人是會變的嗎?還說什麼他就喜歡玖兒的天真善良,呸,天真善良能救命嗎?
玖兒是娘娘以前的乳名,可現在的她沒有乳名了。
穆梓繼獨自別扭了一會才說︰「娘娘,陸離不值得。他一味的追尋過去,我問他有沒有想過等他病都好了,接受個別人,跟別人好好的過以後的生活,你猜他怎麼回答的?」
穆顏清沒說話,靜靜的等著下文,她也想知道他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沒有!他竟然說沒有!他說他只喜歡玖兒,只喜歡她一個人。我問他為什麼喜歡她,他說他喜歡她的天真善良,喜歡她的活潑不受拘束,喜歡她耿直的性子!我想來想去,娘娘既不天真善良也不活潑,難道他就不喜歡娘娘了嗎?」。
穆顏清听了這話非但不失落,反而撲哧一下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怎麼,在你眼里我就沒有可取之處了?」
穆梓繼立刻否定,「在我心里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誰都比不上!」
穆顏清笑笑,又道,「你小孩不大點懂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不過穆家的人似乎都很早熟,師傅說這是遺傳!可是梓繼,陸離都沒見過現在的我,喜歡嗎?從何談起啊!」
她說完這話獨自思考了起來,她還記得,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陸離時,她就被他那一雙星眸給吸引了,看著他的眼楮放佛看著星星一般,看著他眨眼,就像星星跟你說話似的。
當時她就深深的喜歡上了他,從那時起,她就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嫁給他,當他的妻子!
可時過境遷,現在的她早已是千瘡百孔,還有資格嫁給他嗎?
不管有沒有資格,她一定要嫁給他,為了她的目的,就算犧牲她的命都無妨,更何況只是感情?
穆梓繼看著穆顏清眉頭蹙起,站起來跑到她身邊替她捋平眉頭,「娘娘…不如我們回去吧,跟喬姑姑一起隱居起來,不再理會外界的瑣事,梓繼不想看到娘娘這麼苦,這麼累。」
穆顏清很欣慰穆梓繼這麼懂事,但是不行,「梓繼,我何嘗不想這樣?
「但是你的肩上背負了太多人的希望,想想你母親,她用她的命換了你的,她臨終時還交待韓先生一定要把你培養的好好的,讓你有朝一日可以為穆家洗雪冤情…」
說到這她眸色暗淡了下去,自責不已︰「當年我回來的晚了一天,不然也不會是今日這般局面。一切都是我的錯,若我再…」
穆梓繼伸出小手捂住她的嘴,「娘娘,不是的,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貪心的人,錯的是宣德帝!他們一個想要祖父的兵權,一個忌憚著祖父,不分是非黑白的處死了祖父!」
穆顏清猛然間回神,深吸一口氣道︰「以後在這種場合不要說這種話,要說也該說皇帝是對的,他永遠都不會錯。懂嗎?」。
永遠都不會錯嗎?
可是她就是要皇帝下罪己詔,昭告天下,他錯了,他錯待了穆家!
她要宣德帝向穆家道歉,還穆家一個公道!
她瞳孔微縮,面上泛起了點點冷意,雙手緊緊的攥緊,連指甲都要嵌入手掌里,穆梓繼看著她這樣無聲的掰著她的手指頭,生怕穆顏清真的傷了她自己。
穆顏清回神拍了拍穆梓繼的頭,恰好午飯也送了進來,兩人用了飯,穆顏清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樣子,帶著穆梓繼在西城大街上逛到很晚才回了韓羿在燕京購置的宅子。
韓羿,原本是威遠國公府的幕僚,他對穆啟忠心耿耿,宣德十年,穆啟在邊關抗擊北匈奴,皇帝卻以他通敵賣國將他就地正法,韓羿被迫留在了雲州,年底建立了祈願閣。
他精心籌謀了六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順的回到燕京,然後為穆家申冤。
看到穆梓繼回來,他趕緊迎了上去。
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後才笑著說︰「半月不見,小公子倒是胖了不少。」
穆梓繼撓著腦袋嘿嘿的笑,「娘娘也是這麼說的。」
韓羿看一眼穆顏清,沖著她草草的行了一禮,「小公子,你的房間我早已備好了。」
穆梓繼看韓羿對穆顏清的態度,想說些什麼卻被穆顏清攔下了,「我帶你去看看。」
他只好不情不願的跟著穆顏清去了,路上他實在沒忍住,問道︰「娘娘,他對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你不生氣嗎?」。
穆顏清很認真的搖頭,「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也知道,韓先生一直都懷疑我,雖然六年了,但他心里的疑惑始終無法消去,這一次我又選擇了讓陸家幫忙,他只會更加懷疑我。」
六年前北匈奴騷擾邊界,大舉開戰,穆家全家能上陣的都去了。
但是在邊關卻有人盜走了墨玉軍令,導致小人在宣德帝面前進獻讒言,說穆家叛國將中軍的墨玉軍令交給了北匈奴人。
中軍的墨玉軍令,可以調動近百萬的兵力,如果墨玉軍令落到北匈奴人的手中,就等于大殷朝的半壁江山都落入了他們之手。
當時宣德帝正忌憚著穆家,苦于無法削弱他們,就得了這個信,他信以為真,當即一道聖旨,說威遠國公穆啟叛國,證據確鑿,還派了禁衛軍到漠北要將穆啟就地正法。
穆家其他人奮起反抗,要求面見皇上澄清事實,結果對方以穆家抗旨不尊,陰謀造反在軍中就將所有的穆家人都絞殺了。
事後是養在穆家的表姑娘找回了軍令,為了救還在燕京的穆家人,她快速回京,可還是晚了,老賢君帶著她兩個孫媳婦和孫女一頭撞了護國柱,以死明穆家的忠君之志。
後來滿朝文武大臣竟自動自發的上書諫言,說穆家到底有沒有叛國尚不知,說不定是北匈奴人的離間之計。
宣德帝迫于壓力,並沒有對穆家宗族做什麼,但亦沒有正式下判穆家一案。
饒是這樣,穆家的案子爆發後,很多人還是因為不同的原因受到了連累。
惟獨陸家,不但沒有受到連累,反而被封安南侯府,躋身進入三大掌軍侯府之一,因此韓羿覺得陸家是當年偷軍令之人,就算不是,也必定跟幕後的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